第二十九章

2017-09-05 作者: 天下霸唱
第二十九章

第48章 瘋狗村遺址 (2)

“算我求您了,你趕緊說吧!這一路我都快給你憋出病來了。 X”

“你們這些個年輕人,一點兒耐心都沒有。我不是說了嗎,這事急不得,得慢慢來,一點一點地講。”

“你他媽的到底說不說?再不說哥幾個可走了。您一人對著棺材板回憶吧!”

“好好好,我說,我說。哎,話說當日我為了救人,失了定海珠。這本是一樁大罪過,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胖子問他:“都什麼年代了,你們村裡還實行動用私刑?”

“那有什麼,彆說是三十年前,就算擱今天,濫用私刑的事也不算少。”

“這倒也是。那後來呢,您不好好活著呢嗎?”

“這是後話。咱們得先從回到瘋狗村的那天說起。我丟了珠子,便叫同行的村人將我反綁送給村長處置。回去的路上我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一來想不通是哪裡出了問題,二來更為失蹤的三個人擔憂,根本沒考慮過自己回到村子以後會遭到怎樣的責罰。你們也知道,從小孤島回瘋狗村隻能坐船,因為渡船的船工一並失蹤的緣故,我們所乘的是村中自備的漁船。雖說是漁船,可個頭倒也不小。我們一行人,除了我之外還有四個民防隊員以及兩條巨犬。因為丟了定海珠,一路上大夥都繃著個臉,不敢多話。船行至湖中央的時候,兩條狗幾乎同時衝向了船頭,開始狂叫不止。

先開始,我們隻當是水裡有大魚巨蝦,吸引了巨犬的主意,可沒想一眨眼的工夫,其中一條狗居然發出一陣慘叫,片刻間就落入水中,剩下的一隻狗也嗚咽了一聲,當場夾起尾巴鑽進了船中。要知道,我們村裡的狗向來以剽悍凶惡著稱,像這樣被嚇得抱頭鼠竄還是從來沒有的事。我頓時覺得事情不對勁,水裡頭可能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民防隊裡有一個膽大的,他抄起船上的漁叉,背著土槍去查看情況。我喊了一嗓子,要攔他,卻被其他幾個人罵了回來。他們將我綁在船艙裡頭,隻能隱約看見那人的背影,他先是將漁叉探到水裡,試探了幾下,隨後又伸出頭去看。其他幾個人跟在他後頭,有的出了船艙,有的還躲在門後張望。另外一條巨犬趴在我身邊,用爪子蓋住了自己的鼻頭,不停地打戰。我心裡緊張得要死,不知道湖裡頭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猛然間就看見那個趴在船頭的人忽然渾身一抖,跟見了鬼似的大叫了一聲,緊接著誰都沒來得及反應,他就一頭栽進了湖中。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有幾個直接嚇得丟下了手中的武器,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嘴裡不停地喊著湖神息怒。可隨即落水的人就發出一聲慘叫,我見他撲騰了幾下,水麵上很快就滾起來大片的血花。那些民防隊員根本沒有工夫去管同伴的死活,一個個都像見了閻王一樣哭喪著臉。我見情況急迫,已經威脅到村人的生命安全,也就不去管那麼許多,奮力一掙,擺脫了繩索,撿起地上的獵槍,拉起擱置在船艙中的漁網衝上了甲板。我一出門,船身就猛烈地晃動起來,原本平靜的湖水像沸騰了一樣,不斷地翻滾,巨大的浪頭幾乎要將天空遮蔽。”

我聽白眼翁的形容一下子就想起昨天夜裡我們在撫仙湖中遇到的奇景。白眼翁講到此處神色頗為得意,想來當時他必定神勇非常。果然,他又接著說起了事發的全過程。撫仙湖非一般的小湖淺泊,這風浪一起堪比江海,一艘普通的漁船被困在突如其來的風暴中幾乎就隻有等死的份兒。那些民防隊員大多是島上居民,一輩子都沒出過大孤島,平日裡不過就是打魚曬網,這樣的大風浪幾乎是前所未見。白眼翁自恃膽識過人,他覺得與其莫名其妙地葬身湖底還不如拚一拚,於是就提著武器撲到了船頭,倒要看看撫仙湖中出了什麼怪物。風雨飄搖間,隻見七八隻像人手一樣的東西正在水中不斷地推擠漁船。白眼翁心中大駭,生死關頭,也顧不了那麼許多。

他兩腿一沉努力穩住了身體,將漁網撒進水中,而後對著水中白色的人手不斷射擊。其實他心中也明白風急浪高,子彈打進水裡之後威力大減幾乎沒有什麼殺傷力,但那種時候,要是再不做些什麼,他幾乎就要發瘋了。子彈很快就打儘了,這時水麵上慢慢地湧出了大量的鮮血,開始的時候白眼翁還挺高興,以為打中了一隻,不料一個浪頭上來,將一節黑漆麻烏的東西卷上了船頭。大夥定睛一看,我**居然是半截人體殘肢,那半截身體被啃得體無完膚,骨頭露了半邊,有一些殘肉掛在骨頭邊上,傷口又密又碎,一看就是被許多尖利的牙齒同時啃食過的。一哥們兒趴在白眼翁邊上,直接就吐了。白眼翁上前查看屍體,發現正是先前掉下去的民防隊員,屍體上還有幾處明顯的彈痕,很顯然白眼翁方才放的那幾槍全招呼了這個倒黴的自己人。

“湖神發怒了,我們都要死,全都要死了。”那個剛剛吐過的哥們兒臉色鐵青,嘴角還掛著白沫。白眼翁見他神誌已經不清楚,也不願多說什麼,徑直走到他跟前,一槍敲在腦殼上,將人砸暈了過去。

“去他媽的湖神,老子當了這麼久神巫,還沒見過他爺爺的蛋呢!現在是水猴子在鬨事,想活命的統統給我打起勁頭來!穩住船,上漁叉,把這群畜生給料理嘍!”

群龍無首之際,白眼翁發出狠話,給瀕臨絕望的村人帶來了活下去的勇氣,大夥紛紛撿起了散落在漁船上的鋼叉鐵戟準備與湖中的惡獸搏鬥。白眼翁粗略地估計了一下,水麵上的白猴子不過七八隻而已,照理說應當無法撼動漁船,更卷不起這樣的風浪,除非在水底下還藏有大批這樣的生物。可撫仙湖之中素來盛產魚蝦河蟹,如此凶悍的水猴子如果真是長期居住在此地,那水產早該被它們啃絕了,怎麼會留到今天,突然向漁船發難?

他一時間想不明白,索性不去管那麼些瑣事。如果眼下鬥不贏這群水裡的畜生,那整船人都要成為它們果腹的糧食。白眼翁赤膊上陣,領著眾人不斷地用漁叉向水中投擲,很快,他們的密集攻勢就收到了效果。一隻被困在網中的水猴子叫白眼翁插中腹部,發出一聲淒厲的喊叫。其他水猴子想來搭救,白眼翁看準了機會,將漁叉向上一扯,那隻網中的猴子立刻被鋼鉤上的倒刺劃拉地腸飛肚破,瞬間在水中解體。其他水猴子聞到了血腥味,也不管是不是同類,撲上去叼起殘肢就啃。船上的人見此良機哪還敢等,上足了馬力將漁船飛快地駛了出去。這一群人死裡逃生,拖著破損的漁船勉強駛入了瘋狗村碼頭,這一邊村裡的人早就等急了,嘎苗老人與張大仙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米袋師父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不過他的手腳已經枯化,嘎苗師父也是回天無力,隻能眼看著多年的老夥計從此成為一個廢人。

張大仙見撫仙湖上空陰氣盤踞,湖麵上起了濃霧,知道大事不好,就提前來到碼頭接應。果真叫他遇上了剛剛入港的漁船,一船人死的死傷的傷,白眼翁更是垂頭喪氣。嘎苗老人與村長先後趕到,聽說他弄丟了祖祖輩輩供奉的神物,兩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差點被當場氣死。村長的大兒子得知媳婦楊柳也跟著丟了,立刻揮起了拳頭要找白眼翁拚命。

白眼翁自知這一趟損失太重,就算拿命償也不為過,於是他也沒有為自己辯解,隻說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要求村裡公事公辦。可漁船上的民防隊員不答應,他們說方才在水上,全靠了白眼翁大夥才能僥幸生還。又將遇上白毛猴子的事情添油加醋對幾位長老講了一番,每個人都說儘了好話想為白眼翁求情。

嘎苗老人是見過世麵的,一聽水下有異,立刻明白此事與定海珠丟失一案脫不了關係。他向村長請了情,說此眼下事關重大,不能輕易處置白眼翁,留他一命有大用。大夥自然明白,他這是替愛徒找個借口開脫。除了村長的兒子貝大海,其他人都沒有表態,算是默認了。那個貝大海不依不饒非要白眼翁賠命,想來也是,換做你家媳婦還沒過門就莫名其妙地丟了,你也急。兩撥人為了如何給白眼翁定罪的事吵得不可開交。就在此時,遠道而來的張大仙忽然發話了,他指著漁船問:“船上怎麼有動靜,是不是還有人沒下船?”

“我們一行六人,還有兩條狗。除了先前喪身湖底的人和狗之外,其餘的人馬早就下了船。此時張大仙一發話,我們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到了那艘幾乎要散架的漁船上。我們一行六人帶了兩條狗,回來的時候隻剩下五個人和一條嚇得不能動彈的瘋狗。一靠岸,大夥都拚了命地往陸地上跑,船上根本不可能留人。一瞬間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仿佛船上藏了一個吃人的妖怪一樣。我靠上前去仔細一聽,果然有‘嘎吱嘎吱’的聲響從船艙裡傳來。那個聲音很有節奏,不緩不急,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船上的木板。大夥很快都聽見了那個聲音,民防隊的那幾個人立馬嚷嚷起來說這是水猴子來索命。我對師父說可能是有不乾淨的東西跟來了,要上去看看。他並沒有反對,先是安撫了眾人,叫他們先散去。然後交代我說這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我開始並沒有理解師父的意思,後來想一想,老人家無非是要我親自去擒住那怪物,在村人麵前表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好求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去尋回定海珠。”

白眼翁滿口應承了下來,討要了一支手電,拔出匕首就要回船上去,不料貝大海忽然拉住了他,說要一同去。所有人都不明白了,既然這個貝大海與他不共戴天,又為何要與他一同去送死?貝大海冷笑一聲說道:“鬼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到時候假意搏鬥一番,再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野獸出來交差。我就是不信這神棍,我要一起去,做個見證。”

張大仙原本在一旁聽著,等他弄明白貝大海的意思,哈哈一笑,說他也要一同去見識見識。“你們兩人本就是對頭,到時候各說各話,還需有個做裁判的人。我想我這個外鄉人做的公證,大夥總還是願意信的。”

其實村民們早就被一陣陣詭異的抓牆聲弄得魂不守舍,哪還有心思管什麼公證不公證。大部分人胡亂地點了點頭將此事托付出去,而後就徑直逃回了家中。村長並不願意兒子參加這種危險的活動,可拗不過貝大海那股子傻勁兒,最後也就隻好由得他去。於是白眼翁、張大仙還有那個不服氣的貝大海三人就一同登上了那艘剛從撫仙湖中歸來的漁船。再次登上那艘漁船之後,白眼翁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船分明就是十來分鐘前他剛剛乘過的船,可眨眼間,再次登上船來,老是有那麼一股子寒氣從腳底直往上鑽。小小的漁船在瞬間好像變得又暗又大,像鐵打的地窖一樣。貝大海看上去倒是沒覺出什麼不對勁,他嚷嚷說:“不就是一艘破船,年久失修才會這樣破舊,你休想騙過我。哪來的水猴子,哪來的白毛僵屍?你把楊柳和其他人怎麼樣了,快交出人來!”

白眼翁心裡很急,他看這船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偏那個死腦筋的貝大海自視在外頭讀了兩年洋書就處處得理不饒人,不叫他有片刻安生。

第49章 瘋狗村遺址 (3)

“總在甲板上看,也瞧不出名堂。”張大仙點起火折子,指著半掩的船艙說,“咱們先下去看看,我聽著聲音好像是從裡頭傳上來的。”

白眼翁點點頭,他一把推開貝大海,舉起雪亮的匕首慢慢地挑開了艙門。說來也怪,船艙外頭明明有明晃晃的日頭,可一進到倉裡邊四周立刻變得一片漆黑。船艙裡頭的窗戶跟糊了厚厚的牛皮紙一樣,透不進半點光。白眼翁不僅奇怪,他先前被綁在船艙裡的時候有這麼黑嗎?撓牆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黑暗中傳來,張大仙舉著火折子跟在後頭給他照明,兩人都不敢輕易出聲。那個貝大海躲在門板後頭,大概是被船上這種詭異氣氛嚇到了,不敢繼續胡說八道。白眼翁咽了一口唾沫,重重地喘了一口氣,隨即貓手貓腳地摸進了船艙。一進到這個四方形的建築裡頭,“嘎吱嘎吱”的聲音就更響了,聽著聽著就覺得其中還帶有一絲絲的喘息聲,就好像瀕死的人在拚命抓緊最後一口呼吸一樣。白眼翁見火折子不夠亮,就準備去摸掛在欄杆上的油燈。他記得有一盞燈就掛在綁他的柱子上,於是便拉著張大仙上前去點燈。

貝大海一個人蹲在門口好不尷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進還是退,倒是張大仙比較厚道,叫他在門口“望風”,給了一個台階叫他下。

白眼翁很看不起那個仗勢欺人的村長兒子,他從張大仙手中接過火折子,探手去取掛在圍柱上的燈,不想一伸手就摸到一樣毛茸茸的東西,還有一股黏黏的感覺。他像觸了電一樣,立刻將手抽了回來,拿火折子湊近了一看,隻見原本應當掛燈的地方,此刻卻釘著一顆血淋淋的大狗頭。在漆黑的船艙裡猛然看見如此血腥的一幕,就是白眼翁也忍不住一陣惡心。張大仙走上前來看了一眼問他說:“這是你們村裡的狗?”

“這個塊頭的狗,隻能是我們島上的。這一隻恐怕是先前被拖進水的。”白眼翁將火折子遞給了張大仙,隨後伸出雙臂用力一拔,將反釘在鐵釘上的狗頭取了下來。動物的頭骨本是身體上最堅硬的部分,也不知道這顆狗頭是如何被釘上去的,後腦上叫大鐵釘穿了個透。他這一拔不但噴了一地的血,還有一些又黏又滑的東西從狗頭後麵流了出來。張大仙皺了一下眉說:“看來那東西很有可能還在船上,它在向我們示威,大家務必要小心。”

白眼翁回頭看了一眼,搖頭道:“這裡可沒有什麼大家了,隻剩你、我。”他指著空蕩蕩的門口說,“那個渾蛋已經跑了。”

原來是貝大海方才在艙門口見到了死狗的頭顱被嚇得不辭而彆。

白眼翁心說那個沒出息的蠢貨跑了也好,省得拖後腿。隨後他又在圍柱四周找了一圈,總算了找到了那盞苦命的煤油燈,但外麵的罩子早就裂了。“湊合用吧!”他將煤油燈撿了起來,信手塞給了張大仙。張大仙伸出手來,很快將燈接了過去卻半天不見動靜。

白眼翁衝著朦朧的火光問他怎麼不亮燈,豈料肩膀上忽然一沉。

張大仙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哪來的燈?”

白眼翁幾乎要跳起來,他本能地反手一扯,將身後的人從黑暗中甩了出來。那人料不到白眼翁反應如此激烈,根本沒作準備,“哎呀”

一聲被丟了個狗吃屎,而原本亮著的那團微光也在瞬間熄滅了。白眼翁急忙蹲下身去查看,隻見張大仙倒在地上。他喘著大氣,捂住了腦袋怒道:“你這是乾什麼!”

白眼翁撿起快要熄滅的火折子結巴道:“我,我剛才……你不是在我旁邊,還把油燈拿走了,怎麼又跑到我身後去了?”

“油燈?”張大仙的表情在黑暗中顯得尤為扭曲,“你,你剛才不是跟我要了火折子?我還一直奇怪,你搶它乾嗎?”

白眼翁的心咯噔了一下,他將張大仙扶了起來,沉聲說:“這房間裡,還有第三個人。”

像是為了驗證他的話,那陣刺耳的撓牆聲又響了起來,還間隙伴隨著一陣尖利的笑聲。

白眼翁望了一眼船艙外邊喊道:“貝大海,是不是你在搗鬼!”這船上一共就他們三個人,貝大海方才離開誰都沒有看見,誰知道他是不是趁亂跑了進來,想要伺機嚇唬他們。張大仙說:“不會是他,沒這麼大的膽子。我問你,方才你有沒有看清對方的臉?”

白眼翁搖搖頭:“沒有,那個人動作非常快,嗖得一下就接過去了。我隻當你是給我點燈,根本沒留意。”

張大仙說:“我本來站在你身邊,後來有一道影子晃了過去,我一扭頭,火折子就被奪走了。我還當成是你要用火……”他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起來,“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撓牆聲,怎麼四麵八方全都是。難道來的不止一隻?”

“很有可能,我們在湖裡的時候少說也遇上了七八隻。真要是它們也不為怪。隻是船艙就這麼小,總共也就七八平方米,它們能躲在哪裡?”說完這話,他就走到門邊,咣當一聲,將門給反鎖了。

“剛才在水裡,它們有優勢,現在上了陸地可由不得它們。待會兒逮了活的,送到城裡去交給博物館宰了做標本。”

他嘴上雖這麼一喊心裡其實一點兒底都沒有,無非就是給自己壯膽。張大仙卻不然,他資曆深,又是個戴冠的道士,對這些牛鬼蛇神的把戲自然比白眼翁熟悉上百倍。於是就分析說:“撫仙湖水深山高呈葫蘆型,又是一個老君煉丹的風水局,本不應該有汙穢之物。我看昨夜山河變色,湖麵上有瘴氣升騰,恐怕是水底出了問題,有什麼東西壞了此地風水。”

白眼翁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又聯想起自己弄丟了用來供奉湖神的定海珠,一下子恍然大悟。恐怕撫仙湖生異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犯下大錯,丟了定海珠。他原本就對神隊成員失蹤一事自責不已,眼下見整個村子都要受到牽連,一下子氣急攻心,眼前一片昏暗。

張大仙並不知道白眼翁丟了定海珠的事情,他隻是單純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見白眼翁忽然搖晃起來還以為他身體不適。

“我不礙事。不瞞您說,這事都因我而起。我,我昨晚不該丟下他們的。”

張大仙並沒有多問,他安慰說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將藏在船上的晦物逮住,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白眼翁知道這件事與外人解釋很難說明白,隻好打起了精神,準備與張大仙一同先搜查船艙。

張大仙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已經燒到了儘頭,連吹了幾口氣,火光卻越發的羸弱。這個船艙雖然小,可裡頭堆滿了雜七雜八的物件,什麼漁網、漁叉、竹筐、水箱都是平日裡漁夫們用慣了的捕魚器械。白眼翁越找越急,眼看這最後一絲火光就要熄滅了。張大仙說這樣找不是個辦法,咱們還是先回村子裡去,找些照明的器械來。正說著,一聲慘叫穿透了木板門從對麵傳來。白眼翁大驚,他認得這是貝大海的聲音,這小子不是早跑了嗎,怎麼此刻會突然叫了起來,難不成是遇到了危險?兩人不敢等,尋著貝大海的呼救聲衝出了狹小的船艙,可這漁船總共就屁大點地方,出了門一望到底,卻到處都找不到貝大海的身影。

“在那裡!船頭,船頭下麵有人!”眼尖的白眼翁一下子就看見船頭的欄杆上吊著一隻人手。他飛撲上去,隻見貝大海大半個身子都掛在船外,隻剩兩隻手攀住了圍欄。貝大海一見有人來了,立刻大聲呼救:“快救我,救我。”他說著向下看了一眼,就聽“滋滋”兩聲怪響,一隻長滿白毛的“人”手從他腰間探了出來。白眼翁單腳跨在圍欄上,一眼就看見了一隻白色的水猴子正往貝大海身上攀。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距離裡,看清楚這東西的真麵目。傳說中的水猴子與普通猴子並無半點相似,長馬臉,佝僂背,還有一雙與人類極為相似的雙手。它身長大概與五六歲的孩童相似,渾身散發著一股腐臭的腥味,眼睛上有一層繭膜,在強光下,似乎看不清東西。隻知道抱住了貝大海的腰腹,不斷地向下拉扯。白眼翁死命拉住了貝大海,張大仙見此情景大喝了一聲,也衝上前來抓住了貝大海的另一隻手。三個人都明白,要是叫這畜生拖進水裡那就隻有等死的份兒,所以不敢有絲毫鬆懈。貝大海的肩頭破了一個大洞,想來正是叫那白毛畜生給啃了一口。他不停地擺動腿腳,想要將那東西甩出去。無奈白毛水怪的爪子上帶有倒鉤,它扣住了貝大海死活不肯鬆,很快貝大海的腰間也滲出了鮮血。

“管不了啦,你拉住他。我下去收拾那個畜生!”眼見人就要被拖下水去,白眼翁索性鬆開了雙手,將腳邊的繩子往桅杆上一拴,叼起匕首滑下了船頭。貝大海被鉤住了皮肉,疼得嘴角直抽搐。那隻白毛水怪見有人要下來與他搶晚飯,齜起嘴牙,抽出一隻爪子撓向白眼翁。白頭翁抱著繩子輕輕一蕩晃過了要鉤皮帶肉的利爪。貝大海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水猴子在抽爪的瞬間,帶去了他一大片皮肉。他疼得幾乎昏死過去,不斷地叫罵,看樣子也是怕到了極點,有點怒火中燒的意思。白眼翁哪有心思去管他死活,他兩腳登住了船身,一手繞繩穩住了身體,而後反手握起匕首朝著水猴子的頸脖狠狠地插了上去。

因為懸掛在半空中,他這一下很難控製力道,一刀過後根本掌握不了平衡,徑直朝貝大海身上撞了過去。

“好在老天有眼,我那一刀正中靶心,生生地捅進了那畜生的背脊。它吃疼之下,狂叫了一聲,那聲音又尖又鋒,如同一把刀子割得人心頭發麻。當時我與貝大海撞到了一塊兒,那畜生眼看就要撲上來。我哪敢鬆手,握住刀子的手打著戰,又是一捅一劃,隻把那畜生半側的身體都掀出一塊兒天窗來才停手。”

而後他與張大仙合力將受傷的貝大海拉了上來。那隻叫白眼翁捅穿了的水猴子尚未斷氣,它身體裡流出儘是些綠色的膿水,腥臭無比。白眼翁將它摔在甲板上,然後又取了漁網纏了個結實,一路拖回了村中。

這個時候村中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好多人聚在村頭上,在等著他們回來。有幾個穿開襠褲的孩子,遠遠地看見白眼翁就開始歡呼。貝村長領著大夥迎出了村子,他被貝大海渾身的傷口嚇了一大跳,急忙叫人將兒子抬去了醫療所。嘎苗老人拄著拐杖來到了漁網邊上,這個時候水猴子還沒有斷氣。白眼翁踹了它一腳,向大夥解釋道:“這畜生不光在水裡頭凶,還想跟進村來。大海叫它啃了兩口,估計要躺一段日子了。”村裡的百姓都沒見過這種渾身長白毛的動物,紛紛圍上前觀看。

村長聽說這是湖裡的東西,建議說要放生,白眼翁第一個不同意。他說:“這東西是個禍害,現在放虎歸山留後患,日後倒黴的還是我們。”

“你這個混賬東西,”村長抄起手杖一棍砸在他背上,“弄丟了定海珠,惹惱了湖神才會派這些蝦兵蟹將來找瘋狗村的晦氣,連大海都叫你給拖累了。你還有什麼臉說話,我打死你,打死你!”他說著又狠砸了數下,最後還是嘎苗師父與張大仙一同說情,才勉強攔下了村長的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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