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2017-09-05 作者: 天下霸唱
第三十章

第50章 瘋狗村遺址 (4)

嘎苗師父說:“依我的看法,撫仙湖裡發生的異象的確與丟失供品有關。 X這是他失職,也是我做師父的責任。這樣吧,待會兒我去宗堂裡開壇作法告慰祖先,請他們代向湖神求情。寬限我這徒兒幾日,叫他把人和東西統統尋回來。要是到時候找不回楊姑娘和信物,我這個當師父的第一個把腦袋卸下來以平天怒。”

德高望重的嘎苗師父發了毒誓,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敢說個“不”

字。白眼翁知道師父已經儘力,他立刻跪在眾人麵前,以天地起誓,三日之內尋不回珠子,他就自毀雙目做個有眼無珠的廢人。瘋狗村素來是個平靜的地方,相親鄰裡就跟一家人似的,從未出過如此血腥的要命官司。這一眨眼的工夫,傷的傷死的死,還有兩位地位尊貴的神巫當場立下了毒誓,所有人無不屏息自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張大仙最先打破了沉默。他笑著說:“小道在外行走多年,這樣的怪物怪事見的不算少數。要我說,各位大可不必驚慌,一切皆有定數。”

用今天眼光來看,他這番話是純粹得不能再純粹的廢話,可放在當時,老百姓就偏好信這個白胡子老道士,覺得夠權威。剛好早先那幾個民防隊的人也在,他們指著地上的水猴子說:“這怪物害了我們兄弟的性命,留它做什麼,剁碎了喂狗!”

這話一出,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瘋狗村是個偏僻地方,平日裡也沒有什麼大的娛樂活動,了不起是誰家娶媳婦生娃娃唱一台大戲而已。“殺怪物的頭”這話題一聽就帶勁兒,很快村裡的老頭老太太、婦女小孩都被動員了起來,敲鑼打鼓將隻剩下半條命的白毛猴子拖上了廣場上的戲台。村長原本想要阻止大夥,但他兒子受了重傷,根本沒有心情跟著其他人攪和。於是就將現場交給了嘎苗和民防隊,自己先行去醫療所探望貝大海的傷勢。

這頭村民們將白毛猴子連同漁網吊在了戲台子上,而後又把家裡養的猛狗牽了出來,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就分得一乾二淨。白眼翁在旁邊看著,心裡泛起了一陣惡寒,這不乾不淨地就叫家狗吃了,萬一食物中毒,那瘋狗村以後可就要改名叫死狗村了。

收拾完了白毛水怪,嘎苗師父向張大仙道了謝,而後語重心長地將白眼翁叫到了邊上:“湖中生異,隻怕全和定海珠有關。據說此珠能夠鎮邪避禍。這才剛丟,湖裡邊就出了白毛僵屍。我看這事拖不得。”

白眼翁問他湖底下是不是還藏了彆的東西。嘎苗老人沉吟了一下,說道:“滇王墓的傳說並非虛構,而是確有此事。隻是情況比較複雜不是一兩句話能夠交代清楚的。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非要下水,務必要準備三口棺材用作開路的法器。”

“棺材?”白眼翁從未聽說過此事,他又想再追問兩句。但嘎苗老人話已至此:“我做了大半輩子的神巫,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懂個七七八八。這滇王墓的事情,從前幾輩神巫起就有研究,隻是那玩意兒與我們村子無害亦無益,便沒有多作探究。現下湖底生變,若是日後它成了禍害,你千萬要記得毀掉。”說完他又交代白眼翁去準備祭祖的法器擺設。隨後便先行去了宗堂處理場地問題。

此時的白眼翁不敢有半點怠慢,立刻去官樓裡收拾施法的家夥。

張大仙表示想要一同去見識見識。白眼翁不好意思拒絕,但也聲明苗家的官樓分東西,東官樓是村長家的,西官樓是神巫家的。這兩座樓外人是輕易進不得的,就算張大仙於他有救命之恩也隻能在二道門外頭轉轉,內院說什麼都不能帶他參觀。張大仙說尊重少數民族的習俗,一定不亂闖。這倆忘年交便一同去了嘎苗老人的官樓中取法器。

在苗人的習俗裡祭祖告神不但要黃紙紅符,還需製備一些通神的物件,一般來說大多是死者用過的東西。但神巫通告祖先,一律使的是蟲蠱。這西官樓是瘋狗村中的重地,裡頭隻住神巫與他的接班人,外人很難窺探到樓中布置,所以外界多有傳說,這西官樓裡頭藏滿了毒蟲藥蠱。神巫不吃飯,都是靠吞蟲子過活,這才練就了一身趨蟲下蠱的本事。這些坊間傳聞自然可笑至極,但其中有一部分還是有些可信性的。就拿白眼翁住的地方來說,除了日常生活用品來說,大部分地方都用來堆置養蠱的玻璃缸。這些毒蟲猛蟻在旁人看來猙獰可怖,卻是神巫們用以救人祈福的良藥。白眼翁將師父要用的通靈蟲小心翼翼地引入了巴掌大的圓形小甕之中,再以紅布將小甕包了個結實,接著又將師父點了名的法器一一打包,最後統統塞進了包裡。

他扛著包袱來到院子裡,看見張大仙正在研究一株花草:“我這裡收拾好了。大仙你逛完了?”

張大仙直起腰來,見他背了一包東西就想上前幫忙,白眼翁擺手說:“不礙事,師父還等著我呢,咱們走吧,去宗堂。”

張大仙戀戀不舍地與他離開了西官樓,路上說道:“我遊曆各地,對這些民俗怪力之事很有興趣。此番進了苗地,想研究一下蠱物,一直沒有機會,等這件事結束了。你我可要好好聊一聊。”

“這事你找我師父就對了,彆看我學了十來年,其實大多不通。”

白眼翁歎息道,“要不是這樣,何來丟了貢物?”

張大仙自知戳了人家的傷心處,急忙換了話題,與白眼翁談起了大孤島之外的世界。聽得他兩眼放光,表示如果這趟有命回來,一定要隨張大仙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邊的世界。兩人一路閒話很快就到了宗堂,卻見門口人聲鼎沸,裡裡外外被圍得水泄不通。

白眼翁開始還當是村民們湊熱鬨,趕來瞧神巫作法。不想村長忽然從人群裡衝了出來,一把抓住白眼翁結巴道:“不見了,宗堂,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你說清楚一點兒。”白眼翁隻當自己聽錯了。可大夥一看見他來了,像見了救星一樣,紛紛圍了上來,七姑八婆各個拉著他喊救命。

村長顫顫巍巍地指著人群後邊的建築說:“不見了,整個宗堂都不見了。你師父,師父也在裡邊……”

乍聽之下,一棟祖宗祠堂憑空消失簡直是瘋子才會說出來的話,可大夥圍了一圈,各個都說不見了。真叫白眼翁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聽師父也在裡邊,立刻撥開人群衝到了宗堂門口。

一看見宗堂,他整個人都傻了眼,背在肩頭的包袱都掉了。張大仙年紀大了,好不容易才擠過了人牆跑到白眼翁邊上,饒是他見多了世麵,也忍不住“啊”了一聲。

隻見原本屹立在村子中央廣廈青磚的宗祠堂,此刻隻剩四角的圍柱與天頂健在,房屋中央憑空汪出來一潭深不見底的碧水,如同一個大澡堂子。而祠堂裡原先供奉的牌位靈牌,還有座椅板凳全都不見了,如同被這一灘碧波吸進去一樣。

白眼翁的第一反應就是祠堂淹水了,可好端端地哪來這麼許多湖水?這裡既不是井眼也不是河道口,那些水如同從地下憑空滲出來的一樣。這詭異的現象讓白眼翁無所適從。他愣了半天才想起來,忙問:“我師父呢?他不是在宗堂裡邊準備法事嗎?”

村長皺著一張老臉,恨不得擠出一朵菊花來:“嘎苗師父也不見了,他進門之後一直沒有動靜。我們擔心了好一會兒才把門推開,誰知道,誰知道……作孽啊,這是祖宗們發怒要懲罰我們……”

白眼翁自然不信這一套,他丟下法器蹲到水邊伸手去摸,像是要確定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幻覺。“給我拿繩子來,越長越好。”他一說話,立刻有村人去取了織網用的編織線。白眼翁在繩子一頭拴了一塊兒大石頭,而後將石頭丟進了水中,那卷尼龍線少說也有三十四米長,繩子不斷地往水中沉,好半天也不見停。隨著繩子漸漸告短,他心頭也越發慌張。最終一整卷繩子全都被大石頭拽入了水中。

村人看到這一幕無不震驚,已經有人在傳說這是通到地府裡的黃泉水,瘋狗村就要完蛋了。白眼翁身為神巫也無法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唯一確定的就是一切都與丟失定海珠有關,難道真是湖神發怒了,要毀了瘋狗村?他不信,又叫人去準備潛水用的器械,打算下到這潭碧水裡去一探究竟。張大仙說這水底必定有蹊蹺,他要一同前往。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推開了人群走到了白眼翁身邊。他一看,原來是貝大海。貝大海身上纏著紗布,裹著一件外套嚷著說要一同去。

他爹勸他說:“哎呀,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鬨個啥,神巫要去就由他去,你身上有傷,怎麼能下水?”

貝大海去意已決,他指著張大仙說:“我欠他倆一條命呢!再說了,我是貝家的兒子,不能叫外人搶了先。”

白眼翁心說剛在船上倒不見你有這等覺悟,現在當著全村人的麵反知道裝英雄。他冷笑了一聲,說:“潛水用的裝備,村裡多的是。

貝少爺你想去沒人攔著。隻是,我不喜歡有人拖後腿。你一會兒下去了,可彆跟著我。”

貝大海瞪了他一眼,拍拍胸口:“我是為了村子做事,不像你這個壞胚。我已經叫人去小孤島上找楊柳他們了,等找著了,自然知道你在耍什麼花樣。”

白眼翁懶得跟他解釋。他伸展了筋骨,背起漁民專用的水下呼吸肺,一個猛子紮進了那一潭深不見底的碧水。張大仙與貝大海緊隨其後也都下了水。這碧潭看似清澈見底,下去才知道這底下是彆有洞天。白眼翁沉了十來米左右就看見一張木頭桌子飄在水中,他遊過去一看,居然是祠堂裡紅木桌。張大仙跟到他邊上,見了桌子忍不住比畫了起來,問他是不是祠堂裡的東西。白眼翁點點頭,心中喜憂參半,他喜的是祠堂果真如他所想,是陷入了水底。可又不禁為師父的安危擔憂起來。這少說也有半個多鐘頭的時間了,嘎苗老人沒有攜帶潛水器械,要如何在水下呼吸,會不會已經……想到此處,他急忙打住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此時貝大海從另一麵遊了過來,他指著遠處不停地招手,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領他們去看。白眼翁與張大仙對視了一眼便朝著貝大海的方向遊了過去。他越遊心中越是疑惑,這潭水的實際麵積比他想的要大得多,至少從他所在的角度來看,遠不止祠堂這麼大,難道瘋狗村底下真有一個地下湖?

他們遊到貝大海麵前,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遠遠地看見在碧潭深處有一處通光的小點。白眼翁立刻想到那可能是一個水下通道,隻是不知道能通向何方。當時的潛水器械相當粗糙,當地漁人潛水捕珠多半靠的是自身的技巧,一口氣憋下去,再加上水肺能潛上半個多鐘頭。白眼翁他們幾個都不是專業選手,此刻已經在水下待了十來分鐘,再撐下去很可能會出危險。

貝大海身上帶傷,張大仙年事已高,白眼翁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先下去探一探,叫他們二人先行上去換氣。那兩個明白水底下的事情不容耽擱,於是向白眼翁抱拳一拜,隨後就轉身朝著水麵浮了上去。

白眼翁深吸了一口氣,憋足了勁,向著水下的亮點潛了進去。

他又遊了十來分鐘,終於見到了亮光的真麵目。那是一個巨大洞窟,也不知道通向何處,洞口有明顯的人工痕跡。他猶豫了一下,水肺中的氧氣可能不夠他再折回去了,於是決定先進到洞裡去賭一賭,沒想到還真叫他賭對了。那個洞窟裡頭居然是一處用天然溶洞改建的石室,石室兩壁的洞壁上刻有朱砂描紅的篆體大字,頂端繪有神仙百獸的壁畫,看上去如夢似幻,仿佛回到了古代。

第51章 滇王墓 (1)

聽他講到此處,我忍不住插嘴問:“那難道是一間水下墓室?”

白眼翁慢悠悠地點頭道:“不錯,我們找到的那間溶洞正是古滇王的墓室入口。”

胖子一聽這話頓時心花怒放,他剛在一旁聽白眼翁說故事,都快瞌睡過去了。這下聽見“墓室”二字,臉上樂開了花:“滇王的墓室?

你是說那個統領多少路鐵騎的獵戶古滇王?”

“什麼獵戶不獵戶的,你尊重一點兒。”

“本來嘛,好好一個諸侯王,偏愛打獵,不是獵戶是什麼!”

“隨你隨你,我這講到一半,你聽也不聽,休要插嘴。”白眼翁似乎很討厭彆人打斷他的故事。我忙向老人道歉,請他繼續講下去。

“我當時並不知道那是一間墓室,隻當自己做夢,到了神仙住的水簾洞。我當時對古文並沒有研究,也看不懂牆上刻的是什麼東西,隱約覺得自己發現了一處了不得的地方,很有可能找到了師父口中的滇王墓。我在那個溶洞裡邊待了十來分鐘,走走停停,也不敢深入。

過了一會兒水中忽然冒出了氣泡,貝大海跟張大仙兩個人先後浮了上來。他們見到這座巨大的溶洞也十分驚奇。張大仙接連說了好幾聲果真如此。我問他是什麼意思。他說曾經在雲南的時候,聽人提起過撫仙湖下葬有滇王墓一事,眼下看來,當真如此。”

白眼翁對墓葬並沒有過多的研究,瘋狗村畢竟是個封閉的地方,平日就算死了大戶人家,也就是多占兩畝地,多蓋兩層碑,多種兩棵樹,吹拉彈唱孝子哭喪,做點派頭出來就過去了。得知自己眼前就是滇王墓之後,他也沒覺得有多新奇,不就是個埋死人的地方嗎?但是張大仙卻不這樣認為,他似乎對這裡很感興趣,說要上前頭去看看。

貝大海在人前愛說大話,可這人一少,他的膽子也跟著縮水了。他見前方昏暗不明,四周陰暗潮濕,就建議說反正已經知道下邊是個什麼東西,還是回去多叫些人來才好。

“我師父可能還在下邊呢!要走你自己走!”白眼翁很看不慣這個兩麵三刀的村長兒子。他取出用油紙和塑料包裹好的手電,徑直朝溶洞前方走去。貝大海自然不敢一個人待在原地,隻好扭扭捏捏地追了上去。三人一口氣走出了近百米的距離,白眼翁不僅好奇道:“不就是個死人墓,怎麼這麼長,也沒瞧見棺材。”

張大仙笑道:“諸侯的陵墓豈能與尋常百姓相提並論。像滇王墓這種規格的,起碼有了神道、前室後室、左右耳室三處地方。這還是因為建在水底下,施工多有不便,換到陸地上,那起碼要占一個山頭的土地。”

“這,這麼大的地方?埋死人做什麼?”

“當然是占風水搶龍頭,安死者貴後人。”

白眼翁聽張大仙說得頭頭是道也不敢與他爭辯,隻求快些找到師父的人影。大概走了二十來分鐘,溶洞終於見了底,地表上除了一道與來時相同的碧泉之外,四周空無一物。

“啥都沒有啊!我師父呢,師父!師父!”白眼翁見這麼簡單就到了儘頭,一下子心急起來,他滿山洞地呼喊,希望能聽見嘎苗師父的回應。

“看來咱們還得再下一次水。”張大仙指著碧汪汪的潭水說,“這是雙龍貫珠的局,我們剛才是在小龍的腸子裡頭,穿過這道水門才能通到正主的胃裡邊。”

此時的貝大海已經滿頭大汗,他臉色有些發青,哆嗦道:“這,這個地方太冷了,再下水,我怕,怕……”

“怕個蛋。你瞧你這副 樣,難怪丟了媳婦。水下不比這洞裡暖和?你那幾年洋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白眼翁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老實說要不是看在村長的麵子上,他早就將這個廢物丟進水裡喂猴子去了。想到此處,他後背不禁犯毛,撫仙湖中以前從未出現過渾身長滿白毛的長臉怪,那些白毛猴子又是從水裡來的,那會不會是墓室裡跑出去的僵屍呢?

他將心中的疑惑對張大仙講了一下,後者沉吟了一下說:“你的推斷很有道理,隻是僵屍多為死人所化,屍體僵直,行動緩慢,也沒有思考的能力。而白天在漁船上攻擊我們的,明顯是一件活物,它能跑會跳,也有一定的智力,實在不像是僵屍,但也不能說它與這湖底墓全無關係。畢竟嘛,撫仙湖是一個老君煉丹的葫蘆局,其中收治了一些山怪海精也不是沒有可能。”

“按您這麼說,這不是墓,是個煉丹爐,裡頭裝滿了妖魔鬼怪?

那滇王算什麼,他不是也被埋在這裡嗎?”白眼翁帶著滿心的疑惑看向張大仙。後者顯然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道:“這些我哪裡會知道,不過胡亂猜測,來來來,我們快下去。說不定你師父就在前頭。”

白眼翁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但是不知道要如何表達。加上他十分擔心師父的安危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因為不知道這一汪水的深淺,這次又是白眼翁打頭陣。他帶了兩個新換的水肺,一口氣潛了下去。這次下潛給他的感覺十分不同,四周水流不斷交織,大小魚蝦在他周圍遊來遊去。他又遊了一會兒,發覺根本找不到邊際。這時一大群青色的尖嘴魚從他身邊悠然地竄過。他心頭一緊,這種青尾尖嘴魚是他們撫仙湖的特產,外地是絕少見到的。緊接著更多的青尾魚出現在他麵前,白眼翁心想難道水湖相通,自己竟然來到撫仙湖底?真要是這樣,想找師父的事無異於海底撈針。偌大的撫仙湖年年都有人失足淹死,如果師父真是被卷進了湖底,那恐怕凶多吉少。隻是他怎麼也想不通,祠堂裡頭怎麼會無緣無故就多出來一潭連通撫仙湖的水來。這件事恐怕除了當時身在祠堂的嘎苗師父之外,世界上恐怕再無他人能作出解釋。

白眼翁不願意在湖底浪費力氣,準備折回去找張大仙商量對策。

不想才一轉身就被一張又長又尖的臉撞了個滿懷,他嚇得差點將呼吸器吐了出來,連吐了好幾圈氣泡才勉強鎮定下來。那張長滿白毛的馬臉,他一輩子都忘不了,正是白天裡差點掀翻了漁船的水猴子。隻是這隻水猴子四肢僵直,漂在水中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死去多時。他壯起膽來,拖住了水猴子的屍體,拉到了方才進入撫仙湖的洞口,想要帶上去做研究用。不料才入洞口,就看見湖底泛起一陣陣的水泡,那場景,如同有人在湖底下生了一堆烈火想要將整個撫仙湖煮成一鍋開水一樣。白眼翁又驚又怕,躲在洞中不敢輕舉妄動。隻見翻滾的水泡中間慢慢地遊出了一群排列整齊的白毛猴子。它們口中不知道銜了什麼東西,在碧綠的湖水中泛著紅光,三個一組,五個一列。齊刷刷地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白眼翁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景象,一方麵他害怕被發現之後遭到這群怪物的撕咬啃食,一方麵又想追上去看看它們到底要去什麼地方。他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要跟上去一探究竟。他將那隻僵死的水猴子綁在了自己身上作為掩護,然後便悄悄地跟上了前邊的隊伍。

遊了一路,不斷見到有僵死的白毛屍體從前邊的隊伍裡漂出來。

他一開始還好奇是怎麼回事兒,後來親眼看見跟在隊伍後頭的水猴子將前邊的同伴咬死,然後從屍體裡掏出一塊兒拳頭大小的紅石頭叼在嘴裡繼續向前遊去。就這樣一直下去,不斷地有屍體留下來,原本二三十隻的隊伍,跟到最後隻剩下半數不到。它們停在一處洞穴外頭,叼著紅石頭的白毛猴子一隻一隻井然有序地遊了進去,隔不了多大工夫又遊了出來,卻不見紅色石頭的下落。很快,十來隻水猴子就陸續散去。白眼翁躲在遠處觀望了一會兒確定它們已經離開,便遊到了洞穴外頭,想進去瞧個清楚。為什麼它們要自相殘殺隨後又將那些奇怪的紅石頭藏進這樣一個水底洞穴中?這個洞穴比起先前來時的“龍珠穴”要大上數倍。他進去之後渾身感到一陣惡寒,手腳越發冰冷。白眼翁在外頭觀望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副水肺,現下手腳被凍得僵硬,也不敢繼續前進。正要回頭,卻發現洞中紅光閃閃。他咬下牙,又遊近了一段距離,隱約看見水光那頭似乎有一個人影在晃動。可惜氧氣已經快要耗儘,他沒有辦法再待下去,隻得先行折回來時的龍珠洞。因為在水下待了許久,他害怕瞬間離開水麵會傷了耳膜,先在水中慢慢地浮了幾下才爬上了岸。

他話說到此處,忽然停了下來,我當他講累了要休息一會兒,不料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你們可知道,我回到岸上之後看到怎樣一幅光景?”

他先前講了老半天,也未曾像這樣嚴肅地發問。我心頭咯噔了一下,覺得當時溶洞中一定發生了非比尋常的事情。胖子撓撓頭說:“怎麼,該不是站了一洞的白毛僵屍,要給你行禮?”

“要是多了點東西,那倒還好……算不上恐怖,”白眼翁歎了一口氣,“可我回到洞裡之後,卻一個人都看不見了。”

“他們不見了?”我咋舌道,“貝大海跟張大仙不是在原地等你嗎?怎麼會不見了?”

“我當時也是這樣想,一脫下水肺,我就大聲呼喚他們二個人的名字,可除了短促的回音之外根本一無所獲。現在咱們人多,很難想象當時的情形,被獨自一個人留在墳墓中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我頭暈目眩差點暈倒。我抱起呼吸器,沿著來時的路一直朝前狂奔,希望他們隻是因為無聊所以四處亂逛去了。可等我回到連接祠堂的溶洞口時,還是沒有發現任何一人的蹤影。這一條被張大仙稱為神道的水下溶洞幾乎成了我心頭的魔鬼,這麼多年了,還沒有緩過勁。”

“那然後呢,你是如何回到地麵上的?”

“我們三個人,有三套潛水器,我帶了兩套下水。他們兩人並不熟水性,想要合用一副水肺是十分危險的事。當我見找不到他們,就隻好安慰自己說兩人可能迫於某種特殊情況已經先回村子裡去了。

我雖然明白這是自欺欺人的想法,但心底裡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我不敢在無人的溶洞中多做停留,背起幾乎要耗竭的水肺一口氣潛了出去。可等我浮出水麵之後,發覺外頭已經大大不同了。祠堂的牆壁和屋頂統統消失不見,連周圍的民居也不見蹤影。我能看到的隻剩一棵紅棗樹,那一棵原本種在村中高地上的望風樹,幾乎算得上是村中最高的東西。”

聽了他的描述,我瞪大了雙眼問:“你是說,在你下水的這段時間內,村子被淹了?”

“不是被淹,是下沉了。瘋狗村有一大半的地方都被碧湖取代。

我遊了半天才碰到了陸地。一上岸就看見滿地狼藉,到處都是一幅逃荒過後的慘淡模樣。”

聽了白眼翁的描述,我們大致明白了瘋狗村消失的經過。他說當日從湖底出來,已經是傍晚時候,村子裡落魄狼藉,找不到一個人。

他尋思著村裡的人可能是逃難去了,就順著記憶來到了碼頭邊上,可村裡頭的漁船都好好地靠在水邊上。他打算上船去看看,才走了兩步就被什麼東西給絆住了,低頭一瞧,居然是一隻從草叢裡伸出來的人手。他撥開了草叢,發現裡頭躺著一個人,翻過一看,竟然是從溶洞裡消失了的貝大海。他此刻臉色發紫,全身的血管都凸了出來,仿佛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白眼翁上前去扶他,發現他渾身滾燙,燒得嚇人。這時從村子方向傳來嘩嘩的流水聲,白眼翁感覺到地麵在激烈地晃動,腳底下不斷有清水在往上頭湧動。他哪敢再等,立刻架起貝大海上了一艘就近的漁船。

“我們才一上船,海嘯一樣的浪頭就從村子的方向撲了過來。

我平生第一次見到陸地上平地起浪,整艘船一下子被洪水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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