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嫁

2017-09-12 作者: 慕希言
第46章 出嫁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顧煙寒奪過那鞋樣子就往外丟,奈何手上沒力,鞋樣子沒飛多久就懨懨落在了地上。

第二日,蘇州樓的繡掌便來了。是一個約摸三十出頭的婦人,繡的一手好蘇繡,傳言京中不少名門想要請她上門教習都請不了。

見到顧煙寒的第一眼,顧煙寒從她眼中讀出了詫異與同情。但沒有旁人的輕慢,對她也就客氣了些。

她並沒有想給席慕遠縫鞋子,讓顏夏將人請去抱廈好生招待後,自己則繼續在藥房製藥。

一旦離開了顧國公府,這裡的許多藥材她都沒有辦法再輕易得到。還是要趁現在能接觸的時候,儘可能的將藥材製成便於攜帶的藥物。

然而翌日清晨,顧煙寒發現自己的早膳少了兩個菜。廚房的人如今都換的是她自己的心腹,不可能還會克扣她的夥食。

她讓夏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這丫頭一臉無奈:“是王爺的意思……”

“席慕遠?”顧煙寒一驚,見夏至點頭更是惱怒,“他憑什麼克扣我的夥食!廚房又憑什麼聽他的?”

“是王爺跟公爺說,您的毒不能吃這麼多油膩的,要吃清淡些才好。”

掃雪適時的補充道:“王爺還說,您要是不儘快把他的百蠟底布鞋做出來,您往後就隻能吃鹹菜白粥,一日三餐都是。”

“他說你們就照做了?這裡是顧國公府!不是他洛北王府!我才是主子!把我的肉鬆拿上來!”

“公爺不讓……”

顧煙寒不信邪,自己去了廚房。裡麵彆說肉,就是一顆蛋都沒給她多留!

吃了兩天的白粥鹹菜,顧煙寒終於明白胳膊扭不過大腿,躺在床上病怏怏的道:“掃雪,去請繡掌。告訴你家王爺,不就一雙鞋子麼,我給他做就是了。”就怕他不敢穿!

繡掌很快來了,對顧煙寒前幾天的躲避也沒有放在心上,依舊耐心的教著。顧煙寒是第一次接觸女紅,雖沒什麼基礎,但悟性高,記得又勞,學起來很快。三四日後,基礎知識就已經融會貫通。

她給自己和兩個丫頭各做了一雙鞋練練手,雖不算好,但穿腳上完全沒問題。顧煙寒這才看向了席慕遠給的鞋樣子,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夏至,幫小姐我出去找個鐵匠。”這雙鞋是定親的女方回禮,顧煙寒保證做的席慕遠終身難忘。

如此又過了五日,顧煙寒總算是將那雙鞋匆匆趕製了出來。讓掃雪去交給席慕遠的時候,她著重吩咐了:“你可一定要讓你們家王爺親腳穿上,試試合不合腳。你看看本小姐這雙白嫩的手,上麵這一道道的劃痕和針孔,可都是為了你們家王爺這雙鞋!莫要讓他辜負了本小姐的一番心血!”

掃雪鄭重的點著頭:“顧小姐請放心,您的話掃雪一定帶到!”顧小姐原來還是很在意他們家王爺的嘛!

席慕遠望著掃雪送回來的那雙鞋,眉頭微挑。他以為顧煙寒不會那麼聽話的,可偏偏的,這鞋除了做工有些生疏稚嫩外,其餘做的都很好。

聽著掃雪的話,席慕遠總覺得顧煙寒挖好了坑。將鞋子來回端詳了許久,他都沒看出來有什麼問題。

是自己多想了嗎?

也許這女人知道要嫁人而收斂性子了呢?

席慕遠如是想著穿上了那雙鞋。鞋底納得很厚,他以為會很柔軟。可是雙腳剛落地站起來的一瞬間,紮心的疼痛不斷的從腳底湧來,他立刻坐下脫掉了那雙鞋。

襪底染這點點血跡,席慕遠拆開那布鞋,厚厚的鞋底之下,居然密密麻麻的藏了一腳掌的鐵釘!

好你個顧煙寒!

掃雪要不是親眼所見都不敢相信:“顧小姐這是謀殺親夫啊……”

席慕遠卻是笑了。他看上的女人,怎麼可能因為幾頓飯的事就摧眉折腰。這才是顧煙寒的風華,才是她鐵骨錚錚的叛逆,也是第一抹射入他眼中的光彩。

“讓府裡繡娘將鞋重新納好。回去告訴那丫頭,本王很喜歡。”

“那鐵釘的事……”

“本王連著鐵釘一並喜歡。”

顧煙寒聽完掃雪的轉述,酷夏的天渾身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現在很懷疑自己要是溜不走,當日出嫁的八抬大轎裡,席慕遠說不定也給她整這麼一張鐵釘凳子呢!

而在顧煙寒蝸居的日子裡,賜婚的聖旨也下來了。皇帝實則並不願意放手顧煙寒,但到底也沒有那麼執著。

席慕遠如今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軍功封賞皇帝本就為難。如今席慕遠隻要一紙賜婚,皇帝再不甘心也隻能答應,並且特許顧煙寒以郡主之儀出嫁,也算是給足了麵子。

如今,京城裡津津樂道的不再是顧煙寒的醜,而是席慕遠的腦子。包括顧煙寒在內的許多人都懷疑他們的戰神腦子受傷,這才看上了醜到姥姥家的顧煙寒。

但也有人想的就比較複雜,說是洛北王本就有一個相好的,但身份太低。為了能夠迎娶那相好,他才假意娶了顧煙寒。反正那麼醜的王妃也帶不出門,他那個小相好就算是做側妃,也能是洛北王府實際的當家主母。

顧煙寒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正帶著冪籬在茶樓喝茶。掃雪神態局促的想要為他家王爺解釋,顧煙寒卻壓根兒聽都不要聽。

茶博士添了茶,又問:“客官需要什麼茶點嗎?”

“我聞到了棗泥糕的味道,是桂花棗泥糕嗎?”顧煙寒問。

茶博士一笑:“那要香雪海才有呢。我們這的,就是普通的棗泥糕。客官要不要來些?”

顧煙寒有些失落的點了點頭。

掃雪想起香雪海出事那天,顧煙寒還惦記著請他們家王爺吃桂花棗泥糕,如今這副樣子顯然是還記著當時的事。

他躊躇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顧小姐,王爺那天是有苦衷的。他……”

“和我沒關係。”顧煙寒難得冷著臉打斷掃雪。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她隻知道席慕遠辜負了她的信任。

她不是知恩的人,若是席慕遠提前跟她說清楚要用她做誘餌,顧煙寒看在他之前時時刻刻幫自己的份上,二話不說就會答應。可他用騙的手段,騙的還是她差點交出去的心。

掃雪心中歎息,茶博士上了棗泥糕,顧煙寒默默低頭吃著。

忽然,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棗泥糕有什麼好吃的?甜膩的像個娘們!”

一人從屋外走進來,大大咧咧的坐到顧煙寒的對麵。看到他麵容的一瞬間,顧煙寒渾身的血液都凍住!

掃雪立刻站起身,卻發現他們已經被呼延無雙的人包圍。他一個人突圍都有些困難,更彆提還要保護顧煙寒和夏至。

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掃視著顧煙寒,呼延無雙丟了塊棗泥糕吃下,痞子般的抖著腿:“膩是膩了些,但像娘們,再膩也是要的。”

這葷段子說的含蓄,夏至聽不懂,掃雪卻懂,當即怒斥:“嘴巴放乾淨點!”話音未落,他身後兩個人突厥人忽然偷襲。掃雪躲過了一個沒躲過第二個,一柄彎刀就此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們扮作中原人的模樣,不知不覺間包下了整間茶樓。顧煙寒坐的靠裡麵,此刻更是沒有人發現異樣。

呼延無雙亮閃閃的眼眸盯著顧煙寒:“你們是怎麼從回頭崖上跳下去還能活著的?”

顧煙寒強作鎮定:“你放了掃雪,我告訴你。”

“那我不要知道了。”呼延無雙拒絕的飛快,“殺了。”

“慢著!”顧煙寒忙阻止,“你的肩膀還要不要了!”

那柄即將落在掃雪頭上的彎刀驟然停下,呼延無雙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原來你還記得。”他這幾日肩膀的酸痛愈發的難受,可偏偏找了多少個大夫都看不出症結所在。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這般冒險的在大街上出現。

他站起身走到顧煙寒身上,輕輕嗅著女子身上的清香。驀然,伸手掀起了顧煙寒的冪籬。

看到裡麵那人的模樣之時,呼延無雙愣在了原地,隨即像是碰觸到了什麼臟東西一般,迅速將手抽回:“居然真能醜成這個樣子。”

“我又不靠臉吃飯。”顧煙寒看著他眉宇間的厭惡,驀然便想起來了席慕遠那日的強吻,他怎麼就不覺得惡心呢?

“可是有礙觀瞻啊……”呼延無雙摸著下巴打量著顧煙寒,“你們洛北王是怎麼了?你醜成這個樣子還願意娶你?莫不是你霸王硬上弓,強要了他?”

“你覺得可能麼?”顧煙寒開始有些佩服他的想象力了。

呼延無雙大笑兩聲,又有些苦惱:“這樣子讓我還怎麼叫你小美人兒?罷了,跟我走。”

顧煙寒沒有動:“我跟你走,放了他們倆。”

“殺了。”呼延無雙眉頭都沒動一下。

顧煙寒怒道:“那你就等著癱瘓吧!”

呼延無雙驀然回頭:“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最討厭人威脅我?”

顧煙寒回以同樣的語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最討厭彆人欺負我的人?”

即使跟著厚厚的冪籬,呼延無雙卻仿佛還是能夠感受到她眼中此刻閃動的光芒。他從未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見過這般的風姿,慢慢笑了:“你自己都保不了,還想保彆人?再說了,你就是不肯醫治我,我也有的是千百種折磨你的方式。你總會低頭的。”

“要不然我們試試?”顧煙寒非但沒有害怕,語氣裡反而還有著幾分躍躍欲試,“看看是你讓我先低頭,還是我讓你先癱瘓?”

呼延無雙莫名的感到一陣危險。他隨即一笑:“罷了,不就兩個奴才麼。放了。”

他一揮手,夏至與掃雪頓時倒了下去。顧煙寒上前探了兩個脈搏,好在隻是被打暈,過段時間便會醒。

她忐忑的跟著呼延無雙離開,與他一起上了一輛普通的馬車,忽而聽到呼延無雙問:“你的醫術也不錯,怎麼就不治治你自己的臉?”

顧煙寒本不想理他,但洛風的話忽然在腦海裡閃過,顧煙寒歎息道:“治是能治,但缺一味藥。”

“什麼藥?”呼延無雙覺得她要是能治好自己,幫她找一味藥也不是不可以。

顧煙寒儘可能的表現平靜:“盈月草。”

呼延無雙的眼神立刻戒備起來。他扯掉顧煙寒的冪籬盯著她,不信的問:“你要盈月草乾什麼?”

“治臉啊,你不知道臉對女孩子有多重要嗎?說起來,那也是草原戈壁上才有的草藥,呼延公子來自漠北,知道哪裡有嗎?你要是幫忙治好了我這臉,我也就儘心給你治肩膀了嘛。不然,你整天對著這麼醜的一個我,也倒胃口不是?”

呼延無雙輕哼一聲:“你最好沒打彆的主意。”

“你覺得我一個女孩子除了愛美,還能有什麼主意?”

呼延無雙沒再理她,顯然是對盈月草之事有了防備。顧煙寒也在心裡罵自己沒用,怎麼這個時候了還想著給席慕遠去做解藥。

忽然,呼延無雙問:“席慕遠為何娶你?”

“我也想知道呢。”

馬車出了城沒多久,驟然停了下來。呼延無雙撩起簾子,就看到席慕遠昂首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之上,埋伏在樹林裡的侍衛紛紛衝出來,分分鐘將他們包圍其中。

“洛北王,我可是持國書而來,這便是你們南朝的待客之道?”呼延無雙用眼神警告顧煙寒安分呆在馬車裡後,握著彎刀下車。

席慕遠的眼神掃過顧煙寒,見她平安稍稍放心。落在呼延無雙身上之時,又滿是不屑:“既為使臣,為何穿著中原人的服飾?既到京城,又為何遲遲不將國書呈上?五皇子這般舉動,與細作無異。”

“本皇子想多看看這大應繁華、體驗下中原人的生活不行麼?”

“那便放了本王的未來王妃。”

呼延無雙聞言噗嗤笑了:“席慕遠,本皇子是真好奇。裡麵那丫頭以前那張臉那美得的確是傾國傾城,你要娶她本皇子理解。可如今,真不是本皇子嘴毒,她真醜的跟頭豬一樣,你怎麼還願意娶?莫不是你們那皇帝逼你的?”

“五皇子這種膚淺之人是不會懂的。”席慕遠麵無表情的玩弄著手上的弓箭,不斷的瞄著呼延無雙,忽而鬆手,那長箭劃破夏風便對著呼延無雙呼嘯而來!

呼延無雙躲得再快,左肩之處還是被箭尖劃出來一道口子。他大怒,卻聽得席慕遠又道:“箭上有毒。”

呼延無雙頓時不敢輕舉妄動,扯開肩膀一看,果然傷口泛黑!

“好!堂堂大應戰神洛北王,竟然也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

席慕遠神色淡然:“彼此彼此。你給本王下毒之時,怎麼不覺得下三濫了?一再劫持本王未來王妃,怎麼又覺得不下作?”

呼延無雙理虧,不回答,隻問:“這是什麼毒?”

席慕遠高冷的回應他一個下巴:“放了本王王妃,解藥自然給你。”

呼延無雙回頭掃了眼顧煙寒,眼神挑釁:“這可不行,她如今已經是本皇子的人了。”

“你找死!”席慕遠勃然大怒,拔劍便躍身而起,直衝呼延無雙而來。

“看好本皇子的美人兒!”呼延無雙笑著拔出彎刀,同樣朝著席慕遠而去。

一時之間,洛北王府的侍衛與突厥人們打在一處。

顧煙寒來到馬車車轅處,看守她的四個突厥人分彆守在馬車的四角,而且背對著她。她拔出衣角的金針,趁著沒人注意,便紮進了左邊一人的黑甜穴。那人瞬間昏迷倒地。

右邊那人聽到動靜轉過身來,見是顧煙寒動的手當即便要收拾她。顧煙寒躲開他的彎刀,用力踢了那馬一腳。一聲嘶鳴,那馬立刻帶著馬車朝前狂奔而去。

馬車橫衝直撞,一時倒也沒有人敢上前阻攔,可顧煙寒被顛的七葷八素,幾次都差點從上麵摔出去。

與席慕遠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她卻看到席慕遠將長劍朝呼延無雙用力一擲,借機絆住了他之後,飛身躍上馬車,抱住她看準時機後一躍而下。

眨眼間,兩人已經退出了混戰的地方。雙方再次恢複了對峙的模樣,席慕遠將顧煙寒抱上自己的馬,與她同騎。

“五皇子若是真為使節,本王今日便不以細作論處。煮酒,送五皇子去禮部。免得又不認路,跟著耗子一樣到處打洞。”

說完,也不顧呼延無雙那陰的能下雨的臉,席慕遠自顧自的便帶著顧煙寒離開。

他帶來的侍衛人數遠多於突厥人,呼延無雙沒有太大的勝算。但雙方剛剛停戰,眼下若是殺了呼延無雙,則戰火再起,他便不得不奔赴戰場。

席慕遠倒不是怯陣,隻是他就要大婚了,顧煙寒又是個不安分的。他可不想成婚第二天就上戰場,回來老婆跑了,他又成了一條老光棍。

兩人同騎進城,期間顧煙寒提出自己再騎一匹馬,被席慕遠直接無視。

因為出征與凱旋之時的風姿,不少人都認識席慕遠。此刻見到他,百姓們更是紛紛跑來圍觀。

見到他懷裡的顧煙寒,因著冪籬而看不清她的臉,眾人紛紛猜測那就是席慕遠暗中的小相好。還有聲有色的描繪著她冪籬下是多麼的美若天仙,才能令洛北王如此念念不忘。

顧煙寒的嘴角抽搐了一路,終是一個沒忍住,掀下了冪籬。

見到她那張臉之時,剛剛還在讚歎她美貌的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們同情的顧大小姐。

察覺到那些不解、怪異的眼神落在席慕遠的身上,顧煙寒這才心滿意足的看了眼席慕遠一眼:“王爺,跟個醜八怪在一起的感覺如何?”

席慕遠不語,顧煙寒趁機又道:“所以你真的要娶嗎?你看看他們,這些人眼中的同情會跟著你一輩子的!”

“本王的一輩子,與他們無關。”席慕遠也不理會她這樣的惡作劇,這張臉左右她開心就好。至於旁人的眼光,與他何乾?

於是,傳言就變成了洛北王對顧大小姐是多麼的深情不悔,洛北王哪裡是什麼冷麵閻羅,分明就是個絕世好男人!

原本想臭一臭席慕遠的顧煙寒若是聽到了,估計能氣死。

夏至與掃雪已經被送回來了,毫無意外的,保護不力的掃雪又被扣掉了一個月月俸。但夏至表示,她也拖了後腿,可以把她的月錢分一半給掃雪。

掃雪表示他以後教夏至幾招防身,夏至又說可以給他做好吃的。

顧煙寒:我怎麼有種被喂狗糧的錯覺呢?

大半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顧煙寒逃了幾次都沒能成功,終於等到了初八這一日。

顧國公請了安寧長公主來給顧煙寒做全福夫人,她看著顧煙寒那模樣,忍不出流出淚來:“多好的一個孩子……可惜被那兩個賤人給害了!”

“舅母,我這樣也挺好的。指不定以後遇上良醫,就變回來了呢。”顧煙寒寬慰著她。

秦雨涵也道:“是啊,母親,你就彆擔心啦!姐姐醜成這個樣子,洛北王還願意用軍功來娶她,可見是真心的。再不濟,還有咱們忠毅侯府呢!姐姐,王爺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和哥哥!我們幫你出氣去!”

“好。”顧煙寒忍不住一笑。

長公主拿著紅木梳為顧煙寒梳發:“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一群人熱熱鬨鬨了半天,總算是將顧煙寒拾掇好了。她穿著鮮紅靚麗的嫁衣,即使已經醜態畢露,卻依舊是那般的風姿卓卓、風骨綽綽。

所有人的心裡都在歎息,若是顧煙寒還是原來的樣貌便好了。

“小姐,你吃點糕吧。不然一會兒餓了。”夏至悄悄給她塞過來一塊棗泥糕。

顧煙寒咬下一口,嘗到了桂花的味道,不由得微微詫異:“桂花棗泥糕?”

夏至點點頭:“掃雪大哥清晨來輪值之時帶來的。”

看不出掃雪那憨直的性子,還會想到拿這個來討好她。顧煙寒也真是餓了,連吃了兩塊棗泥糕,又含了一口雞蛋水後,聽到外頭傳來劈裡啪啦的鞭炮聲,便知吉時已經到了。

秦少安沒一會兒精神抖擻的從外頭走進來,給屋裡的夫人們見過禮後,道:“洛北王已經來迎親了,煙兒妹妹,我背你出閣。”

龍鳳呈祥的紅蓋頭落下的一瞬間,顧煙寒遲疑了。這場婚事她並不願意嫁,可是怎麼也逃不掉。

昨晚,席慕遠還將要逃婚的她抓了個正著。雖沒見著臉,卻還是放下狠話了——她今天若是不乖乖上了花轎,他就派人把她綁回洛北王府。

這黑心的男人說的出更是做得到,顧煙寒被秦雨涵叫了幾聲,回過神來,趴上了秦少安的背。

世子爺一笑:“煙兒妹妹,你就彆害怕了。往後若是受了委屈,隨時來忠毅侯府告訴我們。左右有我們護著你,雨涵也會經常去看你的,彆緊張。”

顧煙寒點點頭,悄悄握緊了藏在袖子裡的東西。

外頭很熱鬨,她在蓋頭下什麼也看不見。一路進了轎子,搖搖晃晃許久,總算是到了洛北王府。

轎子停下,聽見喜娘說踹轎門。咚咚的聲音傳來,顧煙寒透過蓋頭下方的一點點空間看見席慕遠的皂靴踢進來,本能的就是一腳踢了出去。

一時之間,外頭觀禮的賓客笑作一團:“重麟,你這王妃脾氣可不小,往後莫要成了妻管嚴喲!”

“重麟怎麼可能成為妻管嚴,王妃您以後可得好好管著他!彆跟他客氣!”

年輕的公子們在外麵嘻嘻哈哈的玩笑著,聽語氣大概都與席慕遠是熟識。

顧煙寒暈暈乎乎的被喜娘扶出轎子,瞥見席慕遠就站在她身旁。她有些緊張,聽得喜娘說跨火盆,忙邁步而過,卻不料火盆上原本微弱的火苗驟然一下子竄起,直衝她的小腿而去。

她的身子驀然被人抱起,顧煙寒隻感覺腳下生風,回過神來之時,她已經被席慕遠抱著越過了那火盆。

有人在火盆上做了手腳!

顧煙寒與席慕遠心中閃過同樣的想法,她察覺到手背被人輕輕拍了兩下,竟是席慕遠在安慰她。

一旁的人倒是沒瞧出來有異,紛紛吹著口哨喝彩:“王爺威武!身手非凡啊!”

“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席慕遠也沒理他們,與顧煙寒各牽了紅綢一頭進入喜堂。拜過天地與老王妃,兩人總算是被送入了洞房。

由於早就知道顧煙寒被毀了容,鬨新房的幾位夫人便沒有鬨著要席慕遠掀蓋頭,客氣了幾句後,紛紛找借口離開了。

顧煙寒卻覺得她們是被席慕遠嚇走的。

“我去前頭應酬。”席慕遠驀然道,竟是在給她交代行程。

顧煙寒嫌棄的衝他揮了揮手,示意快走。

席慕遠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她的蓋頭裡麵,略有幾分期待的離開了。

他一走,顧煙寒便扯下了蓋頭。夏至驚呼:“小姐,蓋頭是要王爺挑的!”

“彆說了,快看看有沒有逃的地方!”顧煙寒提起裙子就打算翻窗。一推窗,看見掃雪正討好的衝她揮手:“王妃好。”

這小子改口改的倒快!

顧煙寒轉身又想去另一邊,那邊的窗戶已經先一步從外麵打開了。煮酒探了探頭,道:“王妃,王爺吩咐了死守,您就死心吧。”

顧煙寒惱怒的往床上一坐,上麵鋪床撒帳滿是棗子等物。她推開一塊空地,翹著二郎腿摸到什麼吃什麼,權當零食。

忽然,她的眼神落在了桌上的合巹酒上。

對夏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顧煙寒悄悄走上前,將藏在袖子裡的藥粉拿出,輕手輕腳的倒在裡麵,確認完全看不出痕跡後,她將裝藥粉的紙團在龍鳳紅燭上點燃燒掉,毀屍滅跡!

夏至急的不得了,不停的用手勢問顧煙寒這是什麼藥。她就怕顧煙寒一個激動把席慕遠給毒死了!

顧煙寒卻隻是笑而不語。

期間無論她使出什麼辦法,掃雪與煮酒始終沒有露出破綻。就這麼一路到了天黑,顧煙寒還在盤算著離開的事。夏至卻盯著她看個不停。

“怎麼啦?”顧煙寒問她。

“小姐你……”

“見過王爺!”外頭傳來的聲響打斷了夏至的話,顧煙寒狐疑的瞥了眼夏至那見鬼了的表情,就見一身大紅色喜服的席慕遠邁步而入。

顧煙寒原本一直覺得男人穿紅色會顯得娘,但席慕遠這一身大紅色,硬是穿的鐵骨錚錚。

“喲,王爺。”顧煙寒挺直了脊背,假裝那個剛剛還想翻窗逃走的不是她,也沒注意到席慕遠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豔。

席慕遠微微頷首,瞥了眼地上的蓋頭,沉聲:“誰允許你掀掉了?”

顧煙寒睜眼說瞎話:“我這不是怕累著王爺麼?”

“蓋上。”席慕遠眸光清冷。

夏至立刻狗腿的上前將蓋頭撿起,拉著顧煙寒坐到床邊給她蓋上。

席慕遠走上前,拿起喜秤挑起蓋頭。顧煙寒下意識的隨著那蓋頭的挑起而抬眼,美眸流轉間,席慕遠即使早有準備,也還是被她的美貌晃了神。

顧煙寒卻是輕笑:“王爺,我都醜成這個樣子,你就不用裝出這副樣子寬慰我啦。”

才說完,她就看到夏至拚命的衝她擺手。顧煙寒不解,夏至情急之下拿起妝奩上的小鏡子遞上前來。

顧煙寒不以為意的接過一看,誒,鏡子裡有個美女呢!

等等!這不是她麼!她原來的樣子!

“怎、怎麼會這樣!”顧煙寒大吃一驚,錯愕的站起來,與席慕遠保持了距離。

席慕遠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顧煙寒忽然靈光一閃,詫異道:“桂花棗泥糕!那不是掃雪買的,是你買的是不是?裡頭有解藥是不是?”

席慕遠頷首:“還不算笨。”

顧煙寒就說掃雪哪有那個腦子!可是轉念之下,她又不懂了:“你哪來的解藥?”

“薛紹。”席慕遠冷豔的吐出兩個字。

“薛紹不是沒同意治我麼?”

“他是沒同意為皇帝治你,可沒不同意為本王治你。不然,你以為他為何突然回京?”

原來他什麼都算計到了。顧煙寒忽然覺得自己這幾天的舉動在席慕遠看來,一定幼稚到了極點。

怪不得他要娶她呢!怎麼說她這張臉放出去還是能豔壓群芳的!

顧煙寒現在殺了席慕遠的心都有了,可偏偏的,席慕遠毫不在意。他端起桌上的合巹酒,遞了一杯給顧煙寒:“王妃,禮還沒成。”

顧煙寒瞥了眼那清澈的酒水,接過舉杯祝福:“祝王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小姐……你胡說什麼!”夏至急的直跺腳,哪有祝福自己丈夫天天當新郎的!

席慕遠卻像是想到了彆的什麼,嘴邊的笑一下子更深了:“隻要王妃撐得住。”

顧煙寒一愣,總覺得席慕遠這話好像占了她什麼便宜。“當”一聲脆響,席慕遠已經與她碰了杯,拉回了她的思緒。

顧煙寒期待的看向席慕遠飲下那杯酒,可偏偏席慕遠隻是打量著不喝:“王妃在裡麵加了什麼?”

“沒什麼啊。”顧煙寒立刻笑道。

“來人,換一杯合巹酒。”席慕遠放下了酒盞。

顧煙寒立刻拿起來個他勸酒:“王爺彆呀,換合巹酒多不吉利!來來來,咱們喝了這杯酒,來生再做好兄弟!”

席慕遠一次將顧煙寒手中的兩杯酒拿掉,遞給夏至:“去給洛風,本王要知道新婚夜,王妃準備了什麼驚喜給本王。”

他挑眉看向顧煙寒,真怕顧煙寒毒殺親夫的夏至抱著酒盞非一般逃走了。

不一會兒,一個眼生的侍女走進來送了合巹酒。席慕遠望著她微微皺眉:“怎麼是你?”

侍女衝他福了福身:“老王妃知道王爺要換合巹酒,特地讓奴婢給王爺、王妃來送酒。”

顧煙寒意識到老王妃原來一直派人監視著這裡。察覺到那侍女的眼神瞥向她,她機警的往席慕遠身後一躲。

席慕遠打發掉了侍女,依次拿起酒盞,又給了顧煙寒一個,與她輕輕碰杯,道:“往後王妃就辛苦了,畢竟本王年年有今日。”最後幾個字拖得意味深長。

顧煙寒總算明白過來席慕遠這話是什麼意思了,變相的誇自己某方麵能力好呢!

可她也不是好像與的主,狡黠的一笑:“王爺可曾聽過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往後府上進了新人,還望王爺不要忘了我這個舊人才是。”

“一派胡言。”席慕遠就沒見過大婚之夜說這般昏話的人,與她挽了手臂,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顧煙寒將酒杯一放,席慕遠又拿起了一旁的餃子:“張嘴。”

這個出嫁之時長公主關照過顧煙寒,然而她沒有動彈。可偏偏席慕遠的眼神鋒利,她又慫氣的咬了一小口。

“如何?”席慕遠問,還特地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想清楚再說。”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顧煙寒咬牙吐出兩個字:“生的。”

“乖。”席慕遠這叫一個心情愉悅,放下了碗筷。

正常夫妻這個時候都該蓋著棉被聊天,再聊著聊著把床單給滾了。顧煙寒心裡有些怕,試探性的問席慕遠:“王爺,您沒公務要處理嗎?”

“沒有。”

“那您不去送送客人?人家大老遠來的,多不容易。”

“門房會安排。”

“那你就沒彆的事了嗎?”

“你說呢?”

顧煙寒心情複雜的往床上一坐,知道有些事是逃不掉了,索性挑明:“先說好,我睡床你睡地。我不是自願嫁給你的,雖然現在人已經在這裡了,但你不能強迫我!”

席慕遠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徑直往她身邊一坐:“本王憑什麼要在自己王府打地鋪?”

“那我睡地上還不成麼……”

“本王缺你一張床?”

顧煙寒語塞,不知道是不是跟席慕遠爭辯的,她感覺有些熱。這一套喜服從裡到外用的都是冰蠶絲所製,觸肌生涼,即便是炎夏也不會感到悶熱,這會兒是怎麼了?

顧煙寒有些疑惑,見席慕遠也同樣的滿頭大汗,不由得嘲諷道:“王爺,你要是熱了,就出去吹吹風嘛……”話一出口,竟是她自己都沒有料到的魅惑。

席慕遠的眉頭一挑,那聲音便仿佛一隻貓爪勾過毛線一般,將他原本壓製住的情動一一勾起。他慢慢的靠近顧煙寒,聞著她身上撲麵而來的清香,心猿意馬。

“顧煙寒……”他低低的喚道,眼神略有些迷離。

“唔?”顧煙寒的意識也有些模糊了,忽然下巴被人捏住,隨即唇邊傳來了溫熱濕潤的感覺。

一瞬間,她五雷轟頂!瞬間清醒過來,掙紮著推開席慕遠:“有問題!王爺……有問題……”

她異常的生氣,可偏偏中了藥,說話之時那聲音魅惑無力,勾得席慕遠愈發的情動。

他將顧煙寒壓倒在床,顧煙寒拚命保持著清醒:“有人下藥……王爺你醒醒……席慕遠……”

“本王知道……”他若是到這個時候還瞧不出有異便不是席慕遠了。可偏偏對麵是顧煙寒,那股情動他便不想壓製了。

左右他們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抱著她,吻著她。顧煙寒拚命的在沉淪與清醒中掙紮,還在仔細思索著是誰下的藥。

她知道絕不會是席慕遠,這個男人這麼高傲,絕不會用這種下作的手段!那會是誰!

驀然,她的眼角瞥見桌上的合巹酒。難道是老王妃?可是為什麼?

那藥效實在是太猛,比上次錢姨娘給她下的藥來了還要猛烈。加上有席慕遠在旁,她更是被壓製的死死的。

罷了,這次就當便宜了席慕遠!

屋內傳出旖旎的聲響,從洛風那裡回來的夏至聽到,紅著臉乖乖退下了。同時離開的,還有各院監視此處情況的其餘丫頭。

龍鳳呈祥的大紅燭在屋內燃燒了一夜,席慕遠在進入之時卻是詫異了一下——他居然受到了阻攔。

這麼說的話,顧煙寒是第一次?

可上次他中合歡散,解藥被顧煙寒搶先喝掉,他必須要與處子交歡才能解脫。顧煙寒是怎麼幫他解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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