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賑災

2017-09-12 作者: 慕希言
第72章 賑災

第二日照常上路,秦雨涵想騎馬,被秦少安塞回到了顧煙寒的馬車裡。

顧煙寒帶了不少書在路上看,秦雨涵來了倒是可以與她聊天。兩人正在商討中午烤土豆吃,車隊忽然停了下來。

一群流民擋在路邊,淒淒慘慘的衝著車隊跪下:“行行好吧……官老爺……賞口飯吃吧……”

秦少安與太子麵麵相覷。這些物資本就是用來周濟災民的,可尚未到湖州,他們也不能私自挪用。

但是麵前的流民卻是越來越多,漸漸將車隊形成了包圍之事。

席慕遠眼神微沉,下令:“全軍列隊!”

霎時,原本迷茫著的侍衛與官兵紛紛擺好了姿勢。

跪在前麵的流民滿目荒涼:“官老爺,我們就是想討口飯吃……連活都不讓人活了嗎……你們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太子麵上訕訕,低聲與席慕遠道:“重麟,我看他們也是可憐,不如就稍微撥一些糧食給他們吧。”

“若是如此,到湖州糧食便不夠了。”席慕遠道。

“湖州的災民是人,我們難得不是人嗎!”剛剛的流民再一次大喊,他身後烏壓壓的跪了一群人,紛紛應和。

席慕遠抬眼掃過,眼神愈發的沉:“往前再走半日的路程便是錦州,那裡有粥棚,你們自可去領取救濟。”

“我們怎麼知道錦州的救濟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們隻能看到你們這裡有糧食!有糧食你們不分給我們,你們是想要將我們活活餓死啊!”

“就是!心太黑了!”

“當官的心怎麼能這麼黑!”

“大家夥跟他們拚了!”

……

一群人當即就要衝上來,太子急了:“慢著!本宮是太子!奉命前來救災!不會讓你們餓著!”

他的聲音響亮,倒是鎮住了前方的災民。

席慕遠與秦少安的麵容之上都出現了一絲失望的神色。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就自報身份!

太子瞥了眼席慕遠,沉聲道:“傳本宮令,就地組織物資發放。”

席慕遠瞥了眼周圍,皺眉提醒:“太子,我們尚在山中,這裡地形複雜,不宜……”

“重麟,我意已決。”太子打斷席慕遠,示意親衛去發放物資。

席慕遠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他也不會聽,給秦少安使了個眼色後,兩人同時策馬往後而去。

“王爺,怎麼了?”秦少安敏感的問。

“這批災民有問題。”席慕遠細細打量著兩側的被大雪覆蓋著的山壁,“一路而來,所見災民無不麵黃肌瘦。可你看他們,身材魁梧結實不說,還麵色紅潤,完全看不出是挨餓的模樣。”

秦少安大驚:“那太子——”他調轉馬頭直奔隊伍前方,席慕遠吩咐好了自己帶來的人,停在顧煙寒的馬車旁。

“郡主,一會兒你有用武之地了。”他道。

秦雨涵興奮的探出頭來:“王爺要我做什麼?”

“保護好你姐姐。”席慕遠關切的與顧煙寒對了個眼神。

太子不聽秦少安的勸誡,已經命人將一袋袋的糧食拿出,等著發放給眾人。忽然,周圍殺聲四起,太子身旁的近侍被人一箭穿心倒在地上。

太子大驚,秦少安立刻大喊護駕。席慕遠望著從雪地裡躍起的土匪,有條不紊的指揮士兵應對。

然而,他們所處地勢低窪,土匪們借助的地形優勢,一時到站了上風。

秦少安護著太子退到席慕遠身旁,麵上已經是沾了血:“王爺!這可如何是好!”

“殺出去!”席慕遠一劍砍掉衝上來那土匪的頭,“左翼最為薄弱,你帶一隊人突圍出去,繞到他們身後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好!”秦少安一聲應下,將太子往馬車旁一推,當即帶著忠毅侯府的侍衛殺出重圍而去。

太子握劍坐在馬上,身子卻是不斷的發抖。他見席慕遠殺敵,他也想去,可是手腳就是不停話。

席慕遠也懶得管他,一劍打斷迎麵而來的冷箭,吩咐掃雪:“保護好王妃!”隨即,他帶著洛北王府的一隊侍衛竟是迎麵衝向了土匪火力最為凶猛的一側!

顧煙寒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麵刀劍相撞的聲響,麵色凝重。秦雨涵幾次想要出去幫忙,又被顧煙寒攔住。

這輛馬車席慕遠命人特地改裝過,四周都被嵌了鐵板,呆在這裡比外麵安全的多。

太子的坐騎驀然被射傷,他倒在地上,煮酒不能坐視不理,護著他來到馬車邊。太子成績直接躲進了馬車裡,將裡麵的女眷嚇了一大跳。

“太子哥哥,你怎麼進來了?”秦雨涵好奇的問。

太子此刻驚恐,也顧不上什麼麵子,囑咐著秦雨涵與顧煙寒:“你們彆出去!彆處去!外麵太嚇人了……”

“王爺如何?”顧煙寒問。

“正在殺敵!”太子的心間對席慕遠的勇氣的一股敬佩與羨慕。見顧煙寒麵色沉重,又寬慰道:“彆擔心,重麟武功極高,不會有事。”

土匪們雖然人多勢眾,但到底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在席慕遠的領導下,他與秦少安彙合,愣是以少勝多,將土匪的指揮部一鍋端掉。

再等土匪們看清是洛北王的帥旗,頓時傻了眼,無一不落荒而逃。

席慕遠命人打掃戰場,聽聞太子鑽進了顧煙寒的馬車,麵色冰冷:“太子,可以出來了。”

太子麵色訕訕,這才出去。

顧煙寒對席慕遠微微頷首,示意他放心。秦雨涵跳下去發現秦少安受了傷,又連忙拉著他來讓顧煙寒處理傷口。

一邊給他包紮,秦少安還一邊催促:“煙兒妹妹快些,我還要去與王爺商談對策。這些土匪既然知曉是太子在此還敢動手,恐怕不是尋常災民落草為寇。”

顧煙寒也是一樣的想法,得知不少侍衛都負傷後,主動下了馬車為他們去處理傷口。

席慕遠本來是不讚成的,但此刻沒有大夫,顧煙寒要幫忙,他又不好攔著。

三人商議下來,這麼大膽的土匪,恐怕與柳木寨有關。畢竟天災下來,土匪的日子也難過。

太子氣得跺腳:“等本宮回京,第一個就派人剿滅了這柳木寨!”

秦少安歎了口氣:“柳木寨依著柳木崖而建,易守難攻,切地形複雜。朝廷幾次派兵圍剿都沒有成功,恐怕還得好好商議一番才是。”

太子看向席慕遠:“重麟,你可有把握?”

“本王地形不熟,且本王應對的都是大漠,剿匪與打仗不同。”席慕遠麵色冷淡。他知道太子沒用,所以他幫不上忙,席慕遠也不在乎。但是,太子往他老婆車廂裡鑽,這就忍不了了!

太子煩躁的來回轉悠,顧煙寒坐著輪椅慢慢悠悠的回到席慕遠身旁:“傷口都處理好了,我們帶的藥材不夠,到了前麵驛站還要再請大夫來才是。”

席慕遠頷首,將她冰涼的雙手緊緊的握住,想要將自己身上的溫暖傳給她。

原本隻是隨行保護太子,席慕遠並沒有升旗,太子也樂的獨占風頭。而經曆了土匪之事後,太子堅持讓席慕遠升旗,想用他的名頭來震懾住土匪。

蒼遒有力的“席”如銀勾般雀躍在黑底的錦旗之上,呼呼寒風下,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這旗下變得肅殺起來。

一行人到達驛館之時已經天黑,顧煙寒與席慕遠相繼泡了澡,早早的便熄燈睡了。

太子與秦少安商量了一夜,決定派人回京請求增援,再將受傷的將士們替換下來。

席慕遠不置可否,洛北王府的侍衛訓練嚴格,雖也有手上,但不過都是些皮外傷,無需換人。東宮與忠毅侯府的,他管不了。

第三日,總算是平安到達了湖州。

當地官員有宴請,太子笑嗬嗬的正要答應,秦少安遲疑的道:“太子,不如先將物資發放吧。這麼冷的天,還不知道有少人要凍死餓死呢。”

太子又看向席慕遠,席慕遠推著顧煙寒走來:“本王另有要事。”

兩人都不給麵子,太子隻能咬碎一口銀牙,派人去發放物資,自己則躲進了地龍燒的火熱的驛站內。

秦雨涵第二日一大早來找顧煙寒的時候,被人告知洛北王夫婦早已經出門去。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在鄉間小路上,顧煙寒鑽入了席慕遠懷裡:“王爺,好冷。”

席慕遠摸了摸她手中的暖爐,依舊是燙的,這才稍稍放心:“快到了。”

顧煙寒頷首,抱著席慕遠發燙的身子,隻覺得暖和。如此這般,倒讓席慕遠恨不得能慢些到了。

不多時,掃雪的聲音從屋外傳來:“王爺,王妃,到了。”

席慕遠將顧煙寒抱下去,前方是一個小村莊,不少孩子正在雪地裡打雪仗。

席慕遠抱著她往前而去,驀然一個雪球打在了他的身上,濺起一攤的雪。小孩見惹了禍,紛紛跑掉,引得顧煙寒咯咯笑出聲:“王爺身手遲鈍了啊。”

“不過是個雪球,有什麼好躲的。”席慕遠不以為意。

顧煙寒好奇的問:“王爺打過雪仗嗎?”

“幼年與太子幾個常玩。”

“贏的多嗎?”顧煙寒忙問。

席慕遠挑眉:“本王會輸?”

顧煙寒覺得人與人之間的差彆真大,不由得歎息道:“我小時候就一直輸……他們可壞了,會在雪球裡包小冰塊,有一次我被砸到,頭都磕破了一大塊——”

她說著驀然一頓,想起陸籬看到她血肉模糊的傷口,立刻帶著她去醫務室,轉頭還把那砸破她腦袋的人胖揍了一頓,沒了聲。

席慕遠低頭,瞥見她眉眼間的落寞與傷神,沒有多問,而是道:“等你好了,本王陪你玩,不準加冰塊。”

“好。”顧煙寒一笑,摟著席慕遠的脖子靠在他懷裡,“那到時候我們一隊,去欺負彆人好不好?”

“自然。”

煮酒在一間茅草屋前停下,恭敬有禮的敲了三下門。裡麵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今日不看病。”是薛紹。

煮酒又道:“薛大神醫,我們王爺和王妃來探望您了。”

裡麵傳來一聲驚訝的聲響,不一會兒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響,一個小藥童探出頭來,見果真是我們,忙縮回去報告:“師父!真的是洛北王!還有一個漂亮姐姐!您快起床吧!”

“那是我們王妃!”煮酒忙道。

薛紹嗤笑:“你們王妃不就是那個豬頭樣麼?就算變回來了也不見得多美。”他不一會兒穿戴好走出來,見到顧煙寒之時卻是一愣,“子魚!”

顧煙寒一怔。

薛紹又見到了席慕遠,詫異的指向顧煙寒:“她是你的王妃?”

席慕遠頷首。

薛紹撚著自己的山羊胡子,像是怎麼也不敢相信一般。

煮酒趁機溜進屋,見裡頭還算整潔,這才衝席慕遠點頭。

席慕遠抱著顧煙寒掠過薛紹往裡而去,薛紹忙追上來:“洛北王你怎麼不請自入!”

“王妃怕冷。”席慕遠將顧煙寒輕輕放在炭火旁的軟墊上。

薛紹走進來,這才注意到顧煙寒的腿:“這娃子的腿廢了?”

席慕遠皺眉,起身道:“還請神醫救治。”

薛紹嗤笑,挑眉揚著下巴,一副居高臨下的神情:“讓我救她?我憑什麼救她?上次還給我放巴豆!恩將仇報!”

顧煙寒諂笑:“那是一不小心放錯了。還望神醫不要計較呀!”

“哼!”薛紹甩袖,但眼神忍不住又挪向顧煙寒,像是在打量著什麼。

這樣藏著掖著的頻頻側目引得席慕遠不滿,冷聲道:“神醫有話不妨直說。”

“沒什麼可說的!不救!”薛紹甩袖背對向顧煙寒,不再看她。

席慕遠伸手按向劍柄,顧煙寒驀然道:“秦子魚。”

薛紹的身子一僵。

“神醫認識我母親?”顧煙寒問。

薛紹震驚的轉過身來,瞪著一雙眼睛望著顧煙寒:“你果真是子魚的女兒?”

顧煙寒頷首。這張臉與她上一世有七分相似,不像的那三分就是遺傳了秦子魚。

薛紹更是震驚,努力整理著思緒,好半天才恍惚想起秦子魚嫁與了顧國公,顧煙寒出自顧國公府。

“嗬……嗬嗬嗬……”他驀然笑了,“子魚去了那麼些年,如今倒是叫我遇上了她的女兒。”

提前趕來的洛風買來了早飯正好回來,聽見忙笑道:“既然是故人之女,師父就幫忙醫治吧。”

薛紹剜了眼他,冷哼吐出兩個字:“不救!”

“你肯定是沒法救好我,怕我砸了你的招牌才不救!庸醫!”顧煙寒怒道。

薛紹不屑:“你少來激將法!我說了不救就是不救!子魚是我師妹,她的女兒也算是我師侄,可我就是不想救你!”

“小心眼!你肯定是醫術比不過我娘,所以才不願意救我!”

“胡說!子魚不過學了些皮毛!”

“我娘都死了,你當然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了!我娘要是活著,我哪裡需要你來救!我娘就能治好我的腿!”

薛紹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幾次都差點鬆口答應要治給顧煙寒看看,偏偏又忍住了:“反正我不治!”

席慕遠的長劍驀然出鞘,直指薛紹的咽喉:“用你的命,換王妃的腿。”

洛風忙站起來:“重麟你冷靜啊!”

薛紹冷哼:“除了我,世間再無人能醫治她的腿!你要是想讓你的王妃一輩子癱著,你就儘管殺!”

喲嗬,今兒個的神醫有出息了嘛!

他是算準了今天的情況不如上次紅顏醉危險,所以才敢當著席慕遠的麵大放厥詞。

思來想去,得罪一個大夫是絕對不明智的選擇。薛紹就算被席慕遠用武力強壓著低頭為她醫治,心裡不服,恐怕也會在醫治時做手腳。最好的辦法,還是讓他心甘情願。

想到這裡,顧煙寒拉住了席慕遠:“王爺,彆衝動,神醫這樣的人才要是隕落了,可真是大損失。”

席慕遠不情願的放下劍,顧煙寒道:“掃雪,把禮物拿給神醫看看。”

薛紹鼻孔朝天,眼皮都沒抬一下:“老夫才不要你們的禮!”

“哦。那拿去廚房。”顧煙寒也不勉強,“夏至,你與掃雪一道來給我打下手。走了一上午,這會兒都餓了。”

薛紹一下子又想起了上次的巴豆雞湯,又是垂涎又是哆嗦,打定了主意這次怎麼也不要吃這丫頭做的東西。

顧煙寒去廚房忙活了半天,一道道香味撲鼻的菜肴被端進來。洛風努力的咽著口水。王妃做的東西,他可不敢偷吃,說不定就菊花遭殃了。

終於,一桌子菜全齊了,顧煙寒淨手出來,招呼著薛紹:“神醫您快來嘗嘗啊!我特地為您做的呢!”

薛紹忍著饞意轉過頭去,不屑輕哼:“雕蟲小技!”

“那您不吃,我們吃!”顧煙寒喜滋滋的拉了席慕遠和洛風坐下。

洛風端著筷子謹慎的問:“哪個又是我和王爺不能吃的?”

“我是那種會下黑手的人嗎?”顧煙寒反問,當即斷了一大碗雞湯給席慕遠。席慕遠毫不遲疑的結果喝下,洛風這才放心的吃飯。

他們三個人吃的津津有味,洛風這個逆徒吃飯還吧唧嘴,引得薛紹饞蟲肆意,恨不得把他趕出師門!

等著時間差不多了,顧煙寒這才笑眯眯的衝薛紹道:“神醫才嘗嘗嘛,我還指望著你給我治腿,不會害你的。”

洛風啃著雞腿含含糊糊也道:“是啊,師父,你就來吃一口唄!嘗嘗又沒事,我們都吃過啦!沒巴豆!”

薛紹這才鬆口:“看在也是你一片心意的份上,老夫就勉為其難的嘗一嘗。”

他在席慕遠對麵坐下,謹慎的夾起一塊魚肉仔細的辨認,確定沒有不該加的東西後,才放心的入口。

顧煙寒又強烈推薦了烤肉,薛紹仍是不放心的檢查過後才入口。

洛風嘟囔著道:“夏至,再給我來一碗醬。師父,烤肉蘸著醬吃才好呢!”

薛紹半信半疑,洛風親自給他整了一塊塗好醬料的肉片送去,薛紹吃著隻感覺美味的頭發都要飛起來了。

“給我也來碗醬!”

顧煙寒的嘴角不著痕跡的微微牽起,繼續喝湯。

等薛紹吃的差不多了,洛風試探性的開口:“師父,你看王妃這腿是不是幫著她治治?往後腿好了,她才能再下廚呀!”

薛紹吃的肚子都鼓了起來,瞥了顧煙寒的腿又問了一些情況。就在顧煙寒以為他鬆口了的時候,卻聽薛紹道:“不治。”

洛風急了:“師父,這可是子魚師叔的女兒!也算是我小師妹!你為什麼不救?你不看我們的麵子,也看看師叔的麵子啊!”

薛紹閃著精光的眼神驀然一沉,看向顧煙寒時的無奈與欣賞被厭惡與痛心所代替。他丟下筷子沉著臉站起身,冷聲道:“子魚若非是為了生下她,也不會那麼早就去了!”

他甩袖離開,顧煙寒卻是一怔,一直到薛紹就要走出去,才回過神來:“你是說我娘死於產後虛弱?”

“是你害死了她!”

“我沒有!”顧煙寒反駁。如果是產後虛弱的話,一兩年內就會去世。可秦子魚不是!

薛紹卻不聽:“就是!”

顧煙寒惱怒:“那你還是和茅廁對影成三人去吧!”

薛紹臉色一變,顧煙寒指著他那碗豆瓣醬:“忘了跟你說了,黃豆不夠,你那碗醬裡我又摻了巴豆!”

“你這瘋丫頭!”薛紹頓時隻感覺肚子再次叫嚷了起來,飛一般出門去。

洛風捂臉:“我感覺我快要被逐出師門了……你怎麼又加巴豆?惹怒了我師父,你的腿可就真的沒希望了!”

“反正他也不想幫我。”顧煙寒撇嘴,“你對我娘的事知道多少?”

“也不多,我小時候都在百花穀,從未出去過。師父將我輸給老王爺後,我才搬去洛北王府,認識了重麟。”洛風道。

“把你輸了?”顧煙寒不解。

席慕遠解釋道:“輸了一局棋而已。”

顧煙寒突然有些同情洛風了。

第二日,席慕遠帶著顧煙寒仍舊是來了。薛紹甩臉子直接沒見,洛北王夫婦還是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小藥童神色戚戚,煮酒在薛紹麵前端來了一副由岐山玉雕琢而成的棋盤。

薛紹原本漆黑的臉上閃現出一絲的動搖。

掃雪又端來了有和田暖玉打磨而成的黑白兩色棋子。

席慕遠端坐在薛紹對麵:“神醫來一局如何?”

“你想學你爹?”薛紹挑眉。

席慕遠頷首:“若是本王贏了,神醫便為王妃診治。”

“若是輸了呢?”薛紹咄咄逼人的反問。

“這副棋盤便送予神醫。”價值連城的東西,席慕遠說送就送。

薛紹嗤笑:“老夫還缺你這些東西?你若是輸了,不若就吃些巴豆如何?”

老賊陰險!

顧煙寒正要反駁,席慕遠已經爽快的答應:“好。”

“痛快!”薛紹當即笑著在他對麵坐下,執了白子布局。

顧煙寒不通圍棋,隻見席慕遠與薛紹一黑一白在棋盤上廝殺起來。

黑子如同一條長龍,勢如破竹般破開白子的防禦,將周圍的白子儘數吞噬。白子也不甘落後,反手截斷黑子的退路,將黑子大部分包抄在內。

正當薛紹打算來一招甕中捉鱉之時,忽然瞧見那垂死的黑子不過是假象,席慕遠早已經蓄勢待發等著他自投羅網。

驀然,薛紹笑了:“哈哈哈……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愧是他的兒子……不錯!不錯!老夫輸了。”

“承讓。”席慕遠丟下手中的黑子微微拱手,“還往神醫醫治王妃。”

薛紹看向顧煙寒,眼神依舊是有幾分不待見,但還是起身示意她去內室。

仔細的檢查過後,薛紹道:“大腿有知覺而小腿沒有,脈象顯示是經脈不通。恐怕要施針。”

“施針之術我和洛風都試過了,沒有起效。”顧煙寒失落的道。

“你們是落針在腳上的?”薛紹挑眉問。

顧煙寒頷首,薛紹嗤笑:“女娃子的醫術不過如此,問題出在腰脈脊椎上!”

“我也讓洛風試過了……”顧煙寒嘟嘴。

洛風依次抱著上次顧煙寒讓他施針的穴位,薛紹笑著聽完,眼中的讚賞之色倒是又回來了:“女娃子推測的不錯,但是順序錯了,而且有穴位相衝,才沒起效。你的資質倒是不錯,醫術都是你娘教的?”

顧煙寒不語,薛紹隻以為她是提起亡母傷心,也沒有放在心上。

席慕遠催促道:“神醫請動手吧。”

薛紹搖頭:“如今還不行,還要輔以雪蓮果才行。”

“本王即刻派人去取。”席慕遠正要吩咐,薛紹攔住他,“王爺不急,雪蓮果摘下半柱香內便會枯萎,藥效全無。而且,稀世珍寶,豈是誰都可以找到的?”

“哪裡有?”席慕遠握緊了拳問。

薛紹指了指外麵:“也是你們運氣好,老夫在這裡住了兩個月,就是為了等山上那顆雪蓮果。本還擔憂著不知道將它製成什麼,倒是白白便宜了你們。算著日子,明日就該開了。”

“準備明日上山。”席慕遠立刻吩咐,看向顧煙寒的眼中閃著亮光。

薛紹與洛風去準備東西,為了明日一早就能上山,席慕遠與顧煙寒臨時租了一家村民的屋子,正好是昨日不小心拿雪球濺了他一生的孩子家。

一見他們來,那孩子還以為是來算賬的,早早的躲起來不敢見人。

兩人早早的躺下,卻誰也睡不著。薛紹讓他們不要高興太久,即使是他,也隻有三成的把握。

“王爺,若是我真的好不了……”

“本王養你一輩子。”

顧煙寒輕笑,倒在他懷裡忐忑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天亮,外頭下著細密的雪,煮酒為難道:“王爺,風雪太大,若是此時上山,極容易走失方向。”

“必須上山。”席慕遠堅持。

雪蓮果開過就敗,花期隻有一天。若是錯過,還要再等三年。他等的了,可他不忍心顧煙寒每日都望著自己的腿傷神!

薛紹也不願上山,但被掃雪與煮酒一左一右架著出門而去。

席慕遠背著顧煙寒,一行人在風雪中一步深一步淺的走著。驀然洛風腳下一滑,狠狠的摔了一跤,引得眾人大笑。

風雪在中午時分停下,眾人歇息了一會兒,又加快前進的腳步,總算是在未時到了山頂。

不同於山腰處的大雪封山,山頂有著一汪天然形成的溫泉,冒著熱氣。而溫泉正中央,便是一朵盛開的赤紅色雪蓮。蓮台之中,一顆血紅色的珠子躍躍於上。

掃雪與煮酒飛快的搭好了帳篷,薛紹吩咐了人打來溫泉水與顧煙寒泡腳。

席慕遠伸手探了下溫度,偏燙,但顧煙寒的雙腿放在水中卻是毫無知覺,不由得讓他的心緊緊的被捏緊。

約摸泡了有半個時辰,中途換了三次的溫泉水,薛紹才吩咐人去采雪蓮果。

上山已是不易,完全沒有攜帶小舟,難道要遊過去?

“本王去。”席慕遠第一個站出來道。

“王爺,屬下去吧!屬下的水性好些。”掃雪想要阻止,被席慕遠攔下。

薛紹也不在乎,隻囑咐道:“一會兒采下雪蓮果就夠了,不要動赤雪蓮的根莖及葉瓣,那是劇毒之物!”

“嗯。”席慕遠應了一聲,深深的看了眼顧煙寒,抬腳提過一塊木板,便躍入湖麵之上。

本以為會激起一個大水花,卻沒想到席慕遠的足尖越過溫泉的水麵,借著木板的支持,竟然再次撐起了身子往前而去!

水上漂!

顧煙寒詫異的看著席慕遠矯健的身軀如同迅龍一般快速的躍入湖心,微微俯身便準確無誤的將雪蓮果握入手中,輕而易舉的采下。

在場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連薛紹也拍手叫好:“好!”

席慕遠重新踢過那塊木板借力想要返回,腳下原本平靜無波的湖麵慢慢泛起奇怪的漣漪。

“嘩啦啦”的水聲驀然響起,席慕遠看見岸邊顧煙寒驚恐的神情,借著水麵的倒影,竟然看見一條巨蛇從他身後躍起!

“是赤血蛇!劇毒!彆被它的毒液噴到!”洛風第一個大喊,掃雪與煮酒也紛紛拔劍。

赤血蛇雙眼通紅,張開血盆大口便衝席慕遠咬去。

席慕遠仔細護著手中的雪蓮果躲開那一擊,反手抽劍,在空中一躍,趁機跳到了赤血蛇的頭上。

這蛇約摸有兩三米長,身子更是有水缸粗細。拚命扭動著的身軀想要將席慕遠甩下去。

席慕遠抬手將長劍刺入它頭上,奈何赤血蛇皮糙肉厚,劍身沒進去了一半它還活著!

劇烈的疼痛使得赤血色不斷扭動的社身軀,帶著席慕遠就想要將他帶入水中,席慕遠趁著它沉入水麵的那一霎那,借力在蛇身上躍起,快速用輕功回到了岸邊。

“王爺!”掃雪與煮酒上前接應,席慕遠卻將雪蓮果迎麵朝他們丟來。

“接住!”

煮酒接住,立刻會意的去給薛紹。

薛紹咋舌:“你們不會是想要讓我當著赤血蛇的麵將雪蓮果用掉吧?那可是赤血蛇的命!”

“赤血蛇有本王,你儘管治好王妃的腿!”席慕遠頭也沒回,握劍站在溫泉湖邊,見赤血蛇再一次衝上來,毫不遲疑的揮劍而去。

洛風見狀連忙示意薛紹將雪蓮果花開:“師父快!隻有半個時辰的藥效!”

薛紹不再遲疑,忍痛將雪蓮果丟入一早準備好的沸水裡。血色的果子在滾燙的水中慢慢融化,原本透明的水卻是被染成了血紅色,又慢慢變成黑色,水質也逐漸變得黏稠。

洛風用一把寬大的木勺在黏稠的鐵鍋裡攪拌著,顧煙寒無暇去看他那如同巫婆的模樣,一眼不眨的看向正在與赤血蛇血戰的席慕遠。

巨大的蛇身之上已經被席慕遠捅出來了好幾個窟窿,那赤血蛇此刻瘋了一般攻擊著席慕遠,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將他吞入腹中,卻無一落空。

忽然,一道黑色的液體從赤血蛇的毒牙處噴出。席慕遠剛好落地,眼看應對不急就要被毒液噴到,席慕遠驀然扯下身上的披風,往赤血蛇出一丟,正好接住那毒液!

“滋滋”的聲音隨即響起,那厚實的黑狐大氅頓時被毒液腐蝕的如同一塊破布飄揚在空中。

赤血蛇卻以為那黑狐大氅就是席慕遠,當即便衝上去撕咬。席慕遠趁機繞到它背後,一路上前再次衝到蛇頭之上,全力將長劍刺下去。

這一次左右手都能用力,赤血蛇的頭蓋骨終於被貫穿,巨大的蛇身如同失去了骨頭轟然倒塌,激起滿地雪絮。

顧煙寒這才鬆了口氣,瞧著席慕遠滿身是血的模樣,莫名的覺得心酸。

席慕遠拘水洗了個臉,確定不會嚇到顧煙寒後才回到帳篷裡:“如何?”一開口就是關心她的。

顧煙寒微微一笑:“挺好的。王爺你受傷沒有?”

“皮外傷。”席慕遠不以為意,顧煙寒拉著他來處理傷口。

洛風也總算是將雪蓮果藥膏做好,放在早已經備好的雪水上,等著溫度差不多了,一點一點的塗在顧煙寒的雙腿之上。

“若是有希望能治愈,明晚洗掉之時估摸能有知覺。”薛紹道。

“多謝。”席慕遠站起認真的拱手作揖。

薛紹歎了口氣,不知道是在心疼那顆雪蓮果,還是感歎自己命大。

赤血蛇分明早已經等候在此守著雪蓮果,他之前來幾次都沒有發現。今日若是按著原計劃將雪蓮果采走,恐怕早就命喪蛇口。

他心不在焉的應了聲,等著顧煙寒腳上的藥膏凝固之後,一行人才回去,總算是在天黑之時回到了山腳下的村莊。

第二日一早,席慕遠又連忙帶著顧煙寒回到了驛站。

秦雨涵三天沒見到她,一進門就追問著顧煙寒去了哪裡。聽聞顧煙寒是去求醫,她又連忙詢問病情。

約摸是有了期盼,這一日顧煙寒覺得過得格外的漫長。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她迫不及待的命夏至打來熱水泡腳,剛伸進去頓時便笑了。

“熱的……王爺,我有知覺了!”顧煙寒恨不得站起來抱著席慕遠去跑一圈,可雙腿不支持,又摔在了床上。

席慕遠微微一笑:“嗯。”千言萬語的歡欣都凝聚在這一個字內。

腳上如淤泥般的藥膏被夏至一層層的洗去,那雙原本蒼白的雙腿此刻顯露出粉色的血色,又像是活過來了一般。

按著薛紹的囑咐泡了腳,席慕遠拿過一旁的乾毛巾為顧煙寒擦腳,讓她不好意思了許久:“王爺,讓夏至來吧。”

“無妨。”席慕遠低頭抬起她的叫,輕輕的擦去上麵的水跡,“有其他的感覺嗎?”

顧煙寒點頭:“有一點,不是很清晰。”

“往後好好調理,會恢複的。”席慕遠又為她擦乾另一條腿,幫她蓋好被子才讓夏至進來端水。

往後的調理洛風與顧煙寒都懂,派人將禮物送去後,便沒再麻煩薛紹。

清晨去用早膳之時,太子與秦少安正在商討此次災情。城北大量的房屋都被壓垮,那裡聚居著都是些貧苦百姓,房子塌了後,更是難以生存。

“重麟,你有什麼辦法嗎?”太子問,他對席慕遠不聲不響消失三天的舉動很不滿意。

席慕遠渾然不覺,問:“帶來的庫銀動了沒?”

“還沒。原本打算用來買糧食。”秦少安說著苦笑,“但湖州當地的米價已經翻了好幾倍,這些奸商們坐地起價,竟是要大發死人財!”

“從庫銀裡撥出一部分銀子幫災民們重新房屋,你親自督建。太子,你再派湖州刺史去見各大米行的掌櫃,將米價壓下來,我們再買。”席慕遠的一番話吩咐下來,仿佛他才是此時賑災的主事。

秦少安一口答應下來,太子卻不滿道:“我已經派湖州刺史去商量過了,沒一家米行願意降價。”

“強買。雪災麵前,米價上漲實屬正常。但趁火打劫——”席慕遠冷哼,“我們以高於平時價格的一倍買。”

“他們不願意賣,我們強買不跟強盜一樣嗎?”太子有些看不上這樣的強硬又粗魯的武夫做派。

在他的心裡,他的治下應該是百姓都其樂融融,每個人都自願奉獻出一份力量,而非這般以武力取勝。

他的不屑清楚的落在席慕遠眼裡,席慕遠也不堅持,反問:“那依照太子的意思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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