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現在就給你寫休書

2017-09-12 作者: 慕希言
第74章 我現在就給你寫休書

堂堂大將軍王,為大應出生入死,鞠躬儘瘁。為了發軍餉變賣王府資產,連王妃的嫁妝都一起賣了,最後戰死沙場,十二歲的兒子不得不掛帥上陣,九死一生!

如今當麵要求還錢,他這個皇帝難道還能裝聾作啞?

做了個深呼吸,將喉間一口被氣出來的血咽下,皇帝道貌岸然的道:“此事是戶部之過。來人,不日便將軍餉清算完畢後送去洛北王府。”

“多謝皇上。”席慕遠好看的鳳眸中光芒流轉,他已經能想象到顧煙寒拿到這筆銀子時的喜悅了。

這場朝會原本是洛北王府的清算大會,沒想到被席慕遠三言兩句變成了討債的。太子麵色不好的站出來提醒道:“軍餉之時已經解決,洛北王還是看看福建布政司此人吧!”

“本王從未見過此人。”席慕遠麵色不變。

剛被侍衛帶進來的福建布政司身著囚服,跪在地上忐忑的道:“七年前,在洛北封地的王府,下官見過王爺一回。王爺當年還是世子……”

“你說見過就見過?”席慕遠瞥向他,“證據呢?”

誰見個麵還留證據!

福建布政司語塞。

席慕遠又問:“剛剛李禦史說你成為漠北軍隊籌措軍餉,既是如此,每次押送軍餉之人是誰?”

“這……”

席慕遠又問:“每次運送多少軍餉?”

“一共運送了多少次?”

“每次押送的軍餉定製為何樣式?”

“從福建運往漠北,經由哪幾個城池?沿路又有那些驛站提供軍餉隊伍的休息?”

……

席慕遠一連問出好幾個問題,明明是最基礎的問題,可福建布政司漲紅了一張臉愣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隻能無助的看向皇帝。

“軍餉是你派人押送的,看皇上做什麼?皇上難道能代替你回答?”席慕遠冷哼怒喝,將原本正要開口的皇帝堵了個有話說不出,氣得直磨牙。這個小兔崽子比他爹還難對付!

在席慕遠強大的氣勢壓製下,福建布政司底氣不足,怯生生的吐出四個字:“下官不知……”

“賬本呢!不是有賬本麼!”太子立刻道。

福建布政司恍然大悟,連忙伸手要從懷裡掏出來一卷封麵破敗的賬本來,朗聲道:“這是臣在福建期間,洛北王命臣籌措的軍餉!”

太子冷笑著瞥了眼席慕遠,挺直了背脊又問:“誠如洛北王所說,漠北軍隊的軍餉皆有京城與江南兩地所出,為何要你福建籌措?”

布政司恭謹的點頭:“下官也是這般的想法,但洛北王說軍務不宜外泄,下官不敢多加打聽。隻是心中存疑,將每次運送的軍餉全部記錄在冊,還請皇上、太子過目。”

湯富貴將賬本接過送到皇帝麵前。

太子得以洋洋的瞥了眼席慕遠。在賑災之時收獲的所有好名聲,這一貪汙事件都能讓洛北王顏麵掃地!

他光是想想都覺得痛快!

正當他等著看席慕遠好戲的時候,席慕遠看向他的眼神也帶上了同樣的意味。

太子不解,又感覺身後有一道令他不安的視線傳來。他轉過身去,撞見皇帝幽暗的眼眸猛地一窒:“父、父皇……”

皇帝又深深的看向席慕遠,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少年,不知道何時是變得這樣陌生。

他還記得很多年前,席慕遠與太子一同養在宮中,兩個小小的孩子穿著差不多的服飾,他時常將席慕遠錯認成太子。

他抱過太子,也抱過席慕遠。他帶太子騎馬教太子射箭,也一樣帶席慕遠騎馬教席慕遠射箭。

太子學的慢,又膽小,第一次騎馬的時候哭了許久。倒是席慕遠,學什麼都快,第一次騎馬開心的眼睛都亮了。

那時,他一度以為自己有兩個兒子。甚至對席慕遠的寵愛都超過了太子。

可如今,一個不成器。另一個成器是成器,卻成了一把威脅他的利刃。

皇帝站起身來,晨曦越過乾清宮高大的朱色戶牖灑入點中,投下一片光影。席慕遠逆光站在光影之中,看不清他的麵容,卻令皇帝有種不敢直視的恍惚之感。

他想起老洛北王。那個灑脫豪邁的男子,夢想有朝一日仗劍走江湖,最後卻為他戰死漠北。

如今,他卻親手在抹黑那樣一個赤誠之人。

驀然,皇帝覺得倦了,吐出兩個字:“退朝。”

大臣一驚。

皇帝握緊了手中的賬本,轉身而走。

大臣們朗聲恭送皇帝,席慕遠站在空曠的大殿之中,望著龍椅須彌座上“正大光明”四字金框牌匾,嘴角扯出一道諷刺的冷意。

忠毅侯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如劍鋒一般挺拔,愈發的頭疼。這孩子性子太倔,早晚與洛北王府這樣顯赫的身份相互累及。

他忽然想起顧煙寒前段時間求他來去讓宗正讓她和席慕遠和離,難道是因為注意到了這件事?

忠毅侯恍然大悟的回府去找老太君商量此事,太子得到小太監傳信去養心殿麵聖。

“父皇,兒臣不解,為何拿到了賬本,您卻退朝了呢?隻要將賬本給大臣們一看,重麟就躲不過了!”太子急切的追在皇帝身後。

皇帝冷哼。

太子見他麵色不善,撇嘴:“父皇從小就偏心重麟……這次莫不是也要……”

“你好好看看你乾的蠢事吧!”皇帝驀然轉身,將手上的賬本迎麵砸向太子。

太子膽顫,捂著被咋疼的鼻子,大氣不敢出的將地上的賬本拿起來。剛翻開第一頁,頓時臉色大變。再往後看,臉色越來越白。

“這……怎麼會這樣……這……父皇……兒臣是冤枉的!”他嚇得跪倒在地。

“你還冤枉?這些年來受賄之事還以為朕真的一點都不知情麼!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收斂些收斂些!你倒好,變本加厲!還被人握住了證據!”皇帝惱怒的拍飛桌上的茶杯,氣得眼前發黑。

福建布政司送上來的賬本,哪裡是洛北王府受賄的證據,是太子的受賄賬本!這件事一旦公布,太子失德,嚴重些就要廢太子!可他隻有這麼一個兒子,若是廢掉太子,那些安分了好幾年的親王鐵定再次躁動起來!

太子不敢言語,白著一張臉等著皇帝罵了好一會兒,忐忑的道:“父皇……一定是重麟讓人換掉了賬本……”

“朕知道!”

“父皇……福建布政司一直都被關押在宮中昭獄。這麼說的話,重麟的勢力已經強大到染指宮禁……”太子又小聲道,又眼角的餘光偷覷皇帝的神色。

皇帝頓時隻感覺頭更疼了。他當然知道這件事,但此刻被太子說穿更是氣惱。

連他眼皮子底下也有席慕遠的勢力,他怎麼能不忌憚!可偏偏今日連著拉出來兩個人,非但沒一個能扳倒席慕遠,還被他反將一軍!

皇帝麵色鐵青,太子恭謹的道:“父皇,兒臣這些年是胡鬨了些。但重麟……他有四十萬大軍在手……一旦起了彆的心思……父皇,他才是心頭大患!”

“你可知為何朕讓你與他一同長大?”皇帝驀然問。

太子垂眼:“宮中隻有兒臣一個孩子,父皇想要重麟與兒臣一道玩耍,宮裡熱鬨些。”

“你是朕的獨子,他是洛北王的獨子。你們同歲,若是從小一起長大,也有手足之情。將來他若是不成器,靠著洛北王府的祖蔭也不過是個閒散子弟。若是將來撐得起洛北王的門楣,將來也好幫襯你!”

皇帝說著一頓,狠狠剜了眼太子,“你是怎麼對他的?”

太子低頭:“兒臣幼年頑皮……”

皇帝冷哼:“朕知道你嫉妒他。他事事都是你們幾個裡做的最好的,你一直都想把他比下去。有上進心本是好的,但誰讓你動那些歪腦筋的!幸虧他當年沒死,否則你讓朕死了怎麼跟洛北王交代!”

太子噤聲不敢言語。

皇帝長歎一口氣。他並不想要席慕遠的命,他隻是不想要席慕遠再這般位高權重。

可他越是想要奪權,越是發現席慕遠的勢力比他想象的還要龐大,令他也不由得覺得害怕。

上一次有這樣夜不能寐的感覺之時,還是奪嫡之時。

皇帝疲倦的揮了揮手,示意太子退下:“你親去趟戶部,讓他們將拖欠的軍餉送去洛北王府。至於李金洪兩人,革職查辦。行賄不成汙蔑親王,死罪。其家人流放伊犁,終身不得回朝。你親辦。”

“父皇……”太子詫異,“您不查了嗎?”

“再查,這養心殿就該換人了。”皇帝疲倦的轉過身來,慈愛的摸了摸太子的頭,“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瞧著他不甘,皇帝將太子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又咬牙囑咐,“下次打蛇,一定要找準了七寸再下手。否則被反咬一口,反而為禍!明白麼?”

原本還悶悶不樂的太子恍然大悟,立刻點頭:“兒臣明白!多謝父皇教誨!”

皇帝鬆開他,再次揮手:“去吧。”

席慕遠回府沒多久,太子親自上門。顧煙寒疑惑:“他怎麼來了?”

“來給你送銀子。”席慕遠眼皮都沒抬一下。

顧煙寒不解,催著席慕遠說了今日早朝之事,不由得咋舌道:“王爺,你最近懟皇帝懟的有點狠啊……”

席慕遠神色淡淡:“忍很久了。”

顧煙寒由衷的升起一股欽佩之感:“王爺,你實在是太囂張了。”

“本王就喜歡他們看不慣本王又乾不掉本王的樣子。”

“王爺威武!”

……

太子在前廳喝了兩杯熱茶,席慕遠這才出來。

太子是個影帝級彆的任務,在席慕遠麵前強烈譴責了李金洪和福建布政司兩個人,表示自己一直都相信老洛北王不是那等枉顧家國利益之人。認真代表皇帝表示了慰問,最後說明主題,將軍餉給了席慕遠。

席慕遠收錢攆人。

顧煙寒瞧著那些一箱箱的雪花銀,眼睛都亮了。要不是腿不好,她估計都要衝過去摟個夠。

席慕遠的眉眼微微彎了彎,她開心就好:“王妃,這些銀子就交由你了。”

顧煙寒鄭重的點頭:“王爺放心!我一定幫您看好它們!來人,都抬去王府庫房登記入庫!”

真是個笨丫頭。

席慕遠摸了摸她的臉頰,抱起她回房而去,就怕顧煙寒反應過來自己錯失了一百五十萬兩而痛哭。

七日後,席慕遠照舊去京郊大營練兵。顧煙寒正給他納鞋底,前院忽然來報說是貴客到。

於洛北王府稱得上貴客的,也隻有宮裡那幾位。

顧煙寒忙招呼夏至給她更衣,穿戴得體才出門去,卻見前院站著幾名陌生的男女。

一對中年夫婦,看樣子年紀都比老王妃還要大上許多。旁邊是三個年輕人,兩男一女。兩男子與席慕遠年紀相似,劍眉星目,倒也是偏偏貴公子。女子稍稍小一些,與顧煙寒年紀相仿。

五人衣著氣度皆不凡,看得出出身不低。

“見過王妃。”陪客的管事見她來,連忙迎上來。

一旁五人聞言,紛紛看向顧煙寒。

“王妃,這是鎮遠侯和夫人,以及世子、表二少爺和表小姐。”管事知道顧煙寒不認識,連忙為她引見,“鎮遠侯是老王妃的胞弟。”

顧煙寒恍然,衝那幾個人微微一笑。她是王妃,身份比他們高一階,自然不必屈尊降貴。

“見過王妃。”鎮遠侯微微拱手,其餘四人也依次行禮。

侯夫人笑著拿出一個禮盒:“前兩個月就聽說過王爺大婚,可惜遼東那裡有事,侯爺一直不得空。這不一有時間就趕回來了,一點小玩意兒,還望王妃不要嫌棄。”

顧煙寒笑著收下:“侯夫人客氣了。”

侯夫人笑盈盈的,瞥見她的腿,眼中的笑意更深。指著身後三個年輕人介紹道:“這是王爺表兄,大名江清琰。這是老二,比王爺小一歲,江清玨。這是玫姐兒,是王爺表妹。”

前麵兩個男眷顧煙寒隻能微笑著打招呼做個表示,最後一個表妹,顧煙寒褪下手上的金釧兒遞上去:“妹妹拿著玩兒。”

江清玫撅著嘴有些大不樂意,侯夫人輕輕在背後戳了她一下,這才將東西接過:“謝謝王妃。”

顧煙寒淡淡一笑。

江清玫不斷瞥著她的腿忽然又問:“你真的癱了?”

鎮遠侯一行人立刻臉色大變,侯夫人連忙將她拉到身後給顧煙寒賠罪:“王妃恕罪,這孩子就是不會說話!她也是關心王妃。我們此番進京,也特地為王妃尋來一株百年人參,也望王妃早日能恢複。”

“夫人有心了。”顧煙寒淡淡瞥過江清玫不服的神色,衝侯夫人一笑。

鎮遠侯又問:“王妃,我們此番前來,也是特地探望王爺與老王妃。”

顧煙寒了然:“已經派人去通知王爺了。老王妃這幾日偶感不適,自請搬去聽香小築養病。侯爺是現在去探望,還是休整過後明日再去?”

鎮遠侯眉頭微蹙。姐姐在信裡寫這個兒媳心思歹毒,他本還不信,這會兒倒是有些信了。明明是她將老王妃趕去了聽香小築,卻說是老王妃自請去養病。倒還真是不可小覷。

“如今便去。”鎮遠侯道。

“管事,去安排車馬。”顧煙寒立刻吩咐。

“多謝王妃。”鎮遠侯拱手出門而去,侯夫人笑道:“那我們的行李就麻煩王妃多看顧些了。”

顧煙寒的警戒心立刻上漲:“什麼行李?”

管事解釋:“鎮遠侯終年為皇上鎮守遼東,京中房屋年久失修。往年進京,都是老王妃做主,讓侯爺一家暫住王府。”

“往年都住哪裡?”顧煙寒問。

“西院。”

各種念頭飛速的在顧煙寒腦海了轉了一圈,她衝侯夫人一笑:“舅母也知道,我與王爺成婚不久,許多事務都不熟。舅母家的行李,還得本人親自確認無誤才是。否則人多手雜,下人們再欺負我年紀小,少了什麼就說不清了。”

侯夫人看向鎮遠侯。

鎮遠侯甩袖。這些女人的事,問他做什麼?

侯夫人本也不想這麼快就走,當即答應下來:“既然如此,我們將行李收拾妥帖後,再去探望姐姐吧。”

顧煙寒吩咐管事去派人打掃西院,幫忙卸行李。

江清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比他聽到的倒是要能乾很多。可惜,是個癱子……

江清玫都是一直都急切的望著門口,問顧煙寒:“表哥怎麼還不回來?”

“京郊大營與王府有段距離,王爺軍務繁忙,不回來也是正常的。”顧煙寒道。

江清玫翻了個白眼。

帶下人們將西院打掃乾淨,顧煙寒忙讓人將鎮遠侯一家送去。等到他們確認行李無誤後,這才離開。

席慕遠一直到用晚膳時分才回來。

“王爺今日很忙?”顧煙寒問。

“還好。”席慕遠將滿是塵埃的外衣往地上一丟,朝淨室走去。

顧煙寒在他背後重重哼了一下:“不忙還這個時候才回來?”

“本王平時不是都這個點才回嗎?”席慕遠不解。

“你舅舅一家來啦。”顧煙寒又道。

“母親請舅舅過來做說客,本王早些回來不過是自討苦吃。”席慕遠不以為意,“不是讓你裝病不出嗎?”

顧煙寒哼哼兩聲:“你那表妹都追來正院了,我還裝什麼病!”

正說著,夏至的聲音從淨室外傳來:“王妃,表小姐又來了……”

“你看!”顧煙寒抬腳踹了一腳席慕遠所在的木桶。

聽著那一聲“咚”,席慕遠皺眉:“腳才恢複了多少?也不怕傷著。疼麼?”語氣關切。

“哼!”顧煙寒翻了個白眼給他,推著輪椅出門去。

江清玫被請去了暖閣。她還有些不高興,見顧煙寒來,立刻放下茶杯:“聽說表哥回來了,表哥呢?”

“在沐浴。”顧煙寒也不瞞她。

江清玫的臉色倏的就紅了。

“表妹還想知道什麼?表嫂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顧煙寒笑眯眯的又問。

江清玫的臉色更紅了,低聲囁嚅:“我、我能想知道什麼……我先告辭了……”

瞧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顧煙寒冷哼一聲。

跟她鬥?

家裡兩個妾室她不跟她們一般見識,那是因為這個時代的大環境導致了這樣畸形的婚姻。說到底,做妾的也是可憐人。更何況她們在她前麵進府。

可如今明知席慕遠已經有了正妻還湊上來,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

回到臥室之時,席慕遠已經出來,穿了件雪白的褻衣正打量著炕頭那沒做完的半雙鞋。

顧煙寒挑眉:“王爺,你的小表妹被我氣走了。”

席慕遠不以為意:“氣走就氣走了。這是給本王做的鞋?”

“王爺表現好才是王爺的。”

席慕遠摟著她重重的親了一口:“怎麼今兒個這麼大的醋味?”

顧煙寒推開他:“你才吃醋了呢!”

席慕遠一笑,抱起她來到床上:“讓本王好好寬解王妃的醋意。”他伸手去解顧煙寒的衣帶,被顧煙寒連忙阻止:“王爺彆鬨了!鎮遠侯一家還在前院等著呢!”

“那又如何?”

“王爺!”顧煙寒臉紅的能滴血,席慕遠這才起身放過她。

今日有客在,顧煙寒命人準備了一桌酒菜。因為是家宴,也就不拘禮,都坐在一處。

席慕遠與顧煙寒坐在主位,鎮遠侯與夫人其次。簡要寒暄過後,鎮遠侯問:“王爺,怎麼老王妃不在?”

“母親在聽香小築。”席慕遠放下酒杯。

鎮遠侯瞥了眼顧煙寒,沉聲道:“前幾****收到老王妃的信,說是王妃苛待她這個婆婆。”

席慕遠眼神微沉:“王妃苛待,本王定也苛待了。舅舅若是不放心,即刻便可前往聽香小築一探究竟。”

鎮遠侯不語,江清玫趁機插嘴:“父親,表哥怎麼會苛待姑姑呢!”她說著衝席慕遠一笑,“表哥,玫兒很久沒有見到你了。”

席慕遠淡淡應了一聲。

江清玫還想要說什麼,被侯夫人一個眼神瞪回去。

世子江清琰適時的開口:“王爺,聽聞洛北王府前幾日被禦史彈劾,如今一切可好?”

“都好。”席慕遠仍是老樣子。

江清琰淡淡一笑,鎮遠侯低聲道:“王爺如今位高權重,也須知小心駛得萬年船。伴君如伴虎。”

“本王清楚,多謝舅舅提醒。”席慕遠真誠的道謝。

表二少爺江清玨輕笑:“父親且放心,表哥家滿門忠烈,皇上斷不會因為小人的三言兩句就有心生嫌隙!”

鎮遠侯剜了他一眼,低斥:“你懂什麼!”

江清玨一雙小眼睛骨碌碌的轉著,不滿的低頭。

席慕遠問:“舅舅此番進京,是為了母親?”

“也不全是。除卻要給皇上述職之外,琰哥兒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想要與他在京城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子。若是可以,還是想要返回京城長住。遼東那地方,外邦蠻夷著實太多。”鎮遠侯說著歎了口氣,可見這些年來沒少為此憂心。

“京城適婚貴女應有不少,到時讓王妃多注意些就是。隻是舅舅長住京城之事,恐怕不易。”席慕遠如實道。

鎮遠侯點頭:“我也明白。我要退回京城,遼東勢必要找一個合適的人頂上才是。我是想王爺麾下若是有合適的人選……”

“皇上不會同意。”席慕遠不等他說完便打斷,“舅舅也知他忌憚洛北王府已久,斷不會讓遼東也處於本王手中。不過舅舅也不必太過擔憂。皇上想要削弱洛北王府,鎮遠侯是本王外家,你若是提出還權,隻要能找到合適的替換人選,皇上肯定同意。”

侯夫人歎息,眼神瞥過三個子女更是為難:“遼東偏遠,我們想為你弟弟妹妹找一門好婚事也是不易。”

“等表哥的婚事定下之後再為他們議親也不遲,左右年紀都還不算大。鎮遠侯府有實權,比京城那些領虛銜的侯府顯赫的多,舅母不必著急。”席慕遠實話實說。

江清玨不屑的撇了撇嘴:“表哥你成婚了,美人在懷當然不急。”

席慕遠與顧煙寒對了個眼神。

江清琰一笑,玩笑著般問江清玨:“那不如讓母親先幫你婚事辦妥了?”引得眾人大笑。

江清玫的眼神不斷的瞥過席慕遠與顧煙寒,嘟囔著問:“表哥怎麼一聲不響就成婚了?”

鎮遠侯雖然是席慕遠親舅舅,但隻是侯爺,比不上席慕遠手握重兵。因此,席慕遠的婚事他最多隻能以長輩的身份給建議,不能做主。

如今顧煙寒已經是洛北王妃,是席慕遠夫妻一體,再置喙兩人婚事,就是對席慕遠不敬。

聽見女兒的話,鎮遠侯的臉色立刻不好。

席慕遠卻是下意識的顧煙寒對望了一眼道:“情投意合。”

江清玫不滿的撅嘴,暗中剜了眼顧煙寒。

江清琰倒是舉著酒杯對席慕遠一笑:“恭喜王爺、王妃,有情人終成眷屬。”

席慕遠衝他舉杯,顧煙寒臉頰微紅,在席慕遠的眼神脅迫下被迫舉杯。

一頓飯吃的各懷心思,總算是結束。

告辭前,落在最後麵的江清玫忽然折返,喊住了席慕遠:“表哥,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

“不借。”席慕遠神情淡然的抱起輪椅上的顧煙寒,“本王與王妃要歇息了,你也早些回西院。”

顧煙寒躺在他懷裡,看見夜色下江清玫的小臉越來越委屈,都快哭出來了。

回到正院,她忍不住揶揄:“王爺與你的小表妹感情很好呀?青梅竹馬?”

席慕遠眼睛都沒眨一下:“本王與本王的小王妃感情才好。情深意切。”

顧煙寒輕笑。

次日要去看老王妃,席慕遠陪同,顧煙寒自然是不會去的。知道她腿腳不便,鎮遠侯夫婦倒也沒覺得什麼。

老王妃昨晚就收到了消息,一見娘家人彆提多高興了,對江家三個小輩給見麵禮給的那叫一個起勁。

席慕遠忽然想起從顧煙寒進門至今,老王妃這個做婆婆的還沒給過她一丁點見麵禮呢。

還有他自己,從小到大,老王妃也很少給他小玩意兒。

雖然不是貪老王妃的財物,但席慕遠的心裡總歸是有些失落。

以前在宮裡,看到太子口袋裡被塞滿了過年的金葉子、乾果之時想,席慕遠也羨慕過。回到王府,卻隻有冷冰冰的一幢空房子。

老王妃卻滿眼都是鎮遠侯一家人,絲毫沒有注意到席慕遠暗淡的容顏。敘舊結束,聽聞鎮遠侯問及:“姐姐如今如何?”

老王妃驀然就哭了。

鎮遠侯看向席慕遠。席慕遠麵色不變。

“姐姐怎麼了?你信中所說可是真的?”鎮遠侯擔心起來,“若是真的,王爺今日也在此,我們仔細分辨清楚,定不叫你受了委屈!”

老王妃其實對席慕遠是有些發怵的,她從小將席慕遠養大,很清楚這孩子跟死去的老洛北王一個樣。該狠心之時狠心,一點都不會手軟。

她嗚咽著:“不是王爺的錯……都是那小蹄子……”

鎮遠侯一愣,江清玫聞言忙興奮的問:“是王妃對姑姑不好嗎?”

“就是她!”老王妃當即哭的更是傷心。

鎮遠侯黑了臉,站起來看向席慕遠:“王爺,你就這般容許彆人欺辱你的親生母親?”

席慕遠握拳,他不明白老王妃為什麼始終不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舅舅還是問問母親除夕那晚發生了什麼。問問母親,為何要成本王進宮赴宴之時,帶人前去正院折辱王妃。王妃腿腳不便,舅舅知道母親將她關入地牢意圖秘密處死麼?”席慕遠咬牙問。

鎮遠侯一驚。他是打聽過顧煙寒身份的。背後有顧國公府和忠毅侯府做後盾,婚事還是皇上禦賜。就是有再大的不是,也不能這般對待!

“姐姐……”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老王妃,“這是真的?”

“是她想要用厭勝之術害王爺!”老王妃咬死不放。

“不過是本王讓王妃給戰死的將士們燒些紙錢罷了。”席慕遠不以為意。

鎮遠侯臉色不佳。瞥見一旁的三個小輩,示意侯夫人帶他們出去。

老王妃見鎮遠侯不出聲,以為不幫自己,這下又大聲哭了出來:“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當年就不該從遼東嫁來京城……老的負我……小的不孝……你還不幫我……我就是個孤家寡人……我早早的就該隨了王爺去才是……”

“姐姐胡說什麼!”鎮遠侯忙阻止,“姐夫一生連個側妃都沒有,對你難道還不夠好?王爺年少有為,又怎麼不孝!不過是與王妃有些誤會,好好解釋清楚就好了。一家人,斷沒有說兩家話的道理!”

老王妃不理,哭的更是起勁:“哪裡是一家人!一家人有把我趕出來了嗎……我十六歲就嫁入了洛北王府!跟著王爺南征北戰……風吹雨打……一天享福的日子都沒過過……老了還要被趕出來遭人嫌……”

席慕遠都已經習以為常,靜靜看著鎮遠侯安慰老王妃。

鎮遠侯也知道她遠嫁,娘家人不在身邊,日子過得不易:“好了好了,如今我也進京,王爺又從漠北回來,你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王爺,還是將老王妃接回王府吧。她畢竟是你的親生母親!”

席慕遠眉頭微挑。昨日顧煙寒問過他這件事,也表示願意讓老王妃回來,免得他在鎮遠侯麵前難做人。

可席慕遠自己不願。他不想再讓顧煙寒經曆除夕那晚的事!

“舅舅可還記得,七年前母親曾經給你寄去一封信,說是嫁妝沒了?”席慕遠問。

鎮遠侯臉色歎息道:“此事我已知曉原委,不過是權宜之計,不怪姐夫。”

席慕遠又問:“那舅舅可知母親花錢如流水?嫁妝變賣後,為了仍能夠大手大腳花錢,她盜用父親私賬賣官鬻爵之事,舅舅又可知道?”

鎮遠侯震驚。

老王妃不服:“我那也是為了你與王爺!是為了洛北王府!難道要讓他們都看到洛北王府落敗了嗎!”

“本王從未用過那筆臟銀!更何況,父親挪用嫁妝之時你也是同意的,還給你留了幾千兩體己銀子,夠彆人用兩輩子了。”

老王妃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大叫起來:“我能不同意嗎!從來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他從來不聽我的!我不同意他也會那麼做的!幾千兩夠用什麼!我當初也不同意要你,你不還是長了這麼大……”

“姐姐!”鎮遠侯意識到不妙大聲打斷老王妃,瞥見席慕遠錯愕的麵容,連忙道,“是姐姐一時胡言,王爺不要往心裡去。”

席慕遠站在原地望著老王妃,左邊胸膛仿佛有什麼在他的心上一片片的割著。他以為老王妃隻是驕縱了些,卻沒想到她會當著自己的麵說出這種話。

怪不得她從小就對他一直很疏離,原來是根本就不想要他。

“那你生我乾什麼?”席慕遠望著她,一字一頓問。

老王妃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驚恐的捂住嘴。

鎮遠侯忙道:“王爺誤會了,你母親絕不是那個意思。”

“本王不聾!”席慕遠大怒,可瞥見老王妃因意識到失言蒼白的麵容,驀然又覺得滿腔怒意無處發泄。

這是生他養他的人,他敬重了十九年的人,是無論發生什麼,哪怕讓他再失望,他都打定主意要與顧煙寒一樣護著的人。

因為這是他的母親!

可卻是第一個想要拋棄他的人……

席慕遠驀然覺得可笑,甚至眼睛都覺得酸澀,毅然轉身走人。

“王爺!”鎮遠侯連忙追出來,“王爺,姐姐她真的隻是一時糊塗!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鎮遠侯不必多言,本王心裡清楚。”席慕遠冷冷打斷他,策馬而走。

鎮遠侯望著那疾馳而去的汗血寶馬,長長的歎了口氣,不知如何是好。

顧煙寒正扶著牆如同小嬰兒一般蹣跚學步,席慕遠驀然闖進來抱住了她。

顧煙寒伸手回抱了他兩下,見席慕遠還不放開她,提醒道:“王爺,我還要練走路呢。”

席慕遠屈膝打橫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上。顏夏見勢不妙,忙招呼夏至關門退出去。

顧煙寒還沒反應過來,席慕遠熾熱的吻已經落下,不由分說的封住她的唇,讓她所有的言語都化作嚶嚀。

如狂風暴雨般的吻傳來,令顧煙寒有些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才等著席慕遠放緩了進攻的趨勢,顧煙寒大口的喘息著,問席慕遠:“王爺……怎麼了……”

席慕遠還是第一次這般一開始就是粗魯的攻城略地。不像是以往的綿綿愛意,反而更像是一種侵略,像是想要將他的烙印刻在她身上,像是人宣告他對她的專屬權一般。

“王爺?”顧煙寒有些疑惑的又喊了他一聲,席慕遠很少這樣不理她。

趴在她身上的人吻過她的脖頸,算是回應。就這麼抱著她,也不繼續,令顧煙寒越發疑惑:“王爺,發生什麼事了?”

“無事。”席慕遠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像是竭力忍耐著什麼。

顧煙寒伸手抱緊他:“王爺,有什麼事你可以跟我說的。就算我幫不上忙,還有父親與舅舅。你不要憋在心裡,說出來好了。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力量嘛。”

“你還想著走嗎?”席慕遠驀然問。

顧煙寒一怔。

席慕遠又問:“是不是你也不要本王?也想要拋棄本王?”

顧煙寒看不清他的麵容,但左邊胸膛裡的心臟絞痛,席慕遠悲戚的麵容仿佛印刻在那裡一般。

“王爺……”

“是,還是不是?走,還是不走?”席慕遠強勢的問,聲音越發沙啞。

顧煙寒心情複雜,她不想騙席慕遠,也不想騙自己。

長久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席慕遠抱著她的懷抱慢慢收緊:“本王以為至少還有你……沒想到也是一樣……你是不是從未想過好好跟著本王?”

他的聲音破碎,顧煙寒終於發現是他的身子在發抖。

“王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不安的問。

席慕遠沒有回應。好一會兒,他沙啞著聲音道:“若是你也不要我,我現在就給你寫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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