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芬蘭

2018-05-18 作者: 淺夏
第197章 芬蘭

“我都知道了。”阮溪有些哽咽,陪伴一個和自己毫不相乾的精神障礙患者,對任何正常人來說,都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更何況是在鐵樓裡,這裡到處充滿了於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格,耳邊不時傳來的吼叫,那是會讓人膽顫心驚的一種驚悚。

“姐姐。”張念溪低頭咬了一口包子,小聲的說,“不光是吃早餐,他還會和我談心,給我講一些你的事情,當然都是在他以為我睡著的時候說的,但是其實我沒睡著,我睡著的時候都是睜著眼睛的,隻要是閉著眼睛,都是在裝睡,這些他都不知道呢?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常醫生說的。”

張念溪有些緊張,所以話特彆多。

阮溪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抬頭對她微微一笑,算是寬慰她了。

“姐姐。”張念溪小心翼翼看著阮溪說,“我覺得哥哥很愛你。”

阮溪看著張念溪認真的眼眸,清澈的沒有一絲雜質,仿佛一眼便從瞳孔裡看見了她的內心一樣,她的心愈發淩亂了起來。

愛,這個詞,放在柯以賢身上,阮溪感受到的是沉重,但是放在李思齊的身上,阮溪的心裡卻生出一種違和感。

他會愛一個人嗎?

見阮溪沒有說話,張念溪有些緊張,但是冥冥中她明白,自己心裡的那些話,如果現在不說,也許什麼東西就會錯過。

“我希望你和哥哥在一起。”張念溪鼓起勇氣,“除了哥哥一直默默照顧我,所以我很喜歡他之外,還有一個理由。”

“什麼理由?”張念溪的話,勾起了阮溪的興致。

“關於螞蟻的。”張念溪舔了舔舌頭,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阮溪的神色,現在的她,已經漸漸明白,將人看成動物身體是對人的一種不尊重。

“你看我是螞蟻身體的事情嗎?”阮溪問道,知道張念溪沒有惡意,所以她並沒有十分的介意。但是對於張念溪肯主動提及這個問題,卻讓她很是欣喜。

張念溪點點頭說:“你和螞蟻一樣,永遠不停的忙碌著,那麼多爪子揮舞著,每日每夜,忙碌占據了你整個生活狀態,但是內心確實空虛的,你做的所有事情,沒有一件是為了自己而做的,都是為了占滿自己的時間從而麻痹自己。停歇應該會讓你不安吧,所以你每一次給我麵診的時候,哪怕有錄音筆,你也會那一支筆在紙上記下一些重點,但是你難得的閒暇時間卻是和哥哥一起的那幾天。”

見阮溪眼神有些迷茫,張念溪提醒道:“在海島上的那幾天。”

阮溪恍然大悟,想不到李思齊連這個都講給她了。

“我覺得姐姐你應該不會輕易相信彆人,特彆是男人吧,但是你卻信任了哥哥,並且在海上那麼危險,如果沉入海底,對於不會遊泳的你來說,一定是滅頂之災,但是你毫無保留的相信了哥哥。姐姐,我覺得你心裡是有哥哥的,女人一般都會對自己愛的男人,沒有理由的相信。隻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發現阮溪的臉色越來越沉,張念溪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後一句,低的仿佛是喉嚨裡發出的嗚鳴聲。

房間也隨著張念溪的沉默,陷入一片寂靜,阮溪坐在床沿,目光呆滯的落在房間角落的那把椅子上麵,可以想像李思齊每天就是坐在那把椅子上,代替阮溪陪著張念溪,照顧張念溪。

阮溪的心仿佛是放進一口裝滿水的鍋裡,架在爐子上不停煮著,隨著溫度漸漸的升高,心也炙熱的讓她難以忍受。

如果此時有眼淚滴落,恐怕也是滾燙的吧。

阮溪想。

“姐姐。”張念溪不安的握住阮溪的手,輕輕的呼喚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沒有。”阮溪回過神來,扭頭看著張念溪,眼裡充滿了笑意:“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真的嗎?”張念溪長長的送了一口氣,“我什麼都不懂,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你很有天賦。”阮溪笑著反握住她的手說,“等你好了,一定要努力上學呀,和姐姐一樣,學習心理學,去哈佛深造。”

“我可以嗎?”張念溪似乎被嚇到了,兩朵酡紅沾染到她的臉頰,呼吸也沉重起來。

“可以。”阮溪笑著說,“隻要你努力努力再努力,其他的有姐姐呢。”

張念溪明白了阮溪話裡的意思,她激動的抓著阮溪的手,久久不能平靜。

“隻是。”阮溪垂下了眼睛,“人心,是最難被分析的。所以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是否合格。”

“姐姐是最棒的。”張念溪崇拜的看著阮溪。

阮溪笑著說:“你要是努力起來,會比姐姐更棒。”

深夜的蘭市某家醫院住院部某層的某間病房門口,小飛苦著一張臉攔在常成誌麵前說:“常醫生,你回去吧。”

“我就看一看他。”常成誌似笑非笑的朝病房裡張望著,李思齊頭上纏著繃帶,安靜的睡著在病床上,那模樣和前幾天阮溪被打破腦袋時候一模一樣。

“還真是有夫妻相啊。”常成誌忍不住笑著。

小飛急的直跺腳,伸開雙手扒在病房門口,形成一堵人牆,不讓常成誌進去。

常成誌瞪了他一眼說:“這樣對待你哥哥的朋友,不合適吧,再說了,上次送來搶救時,你可是拉著我的胳膊說,常醫生,救救我哥哥吧,求你了。”

“那天,”小飛急紅了臉,有些結巴的辯解道,“那天確實很感謝常醫生。但是這一次,真的不能讓你再見哥哥了。”

“為什麼?”常成誌不解的問,看著小飛為難的模樣,他忽然想開個玩笑,“想過河拆橋?”

“不是的,因為大哥……”小飛一著急,脫口而出,抬頭看到常成誌調侃的目光時,他頓住了話頭。

“就知道是因為PT,他就是謹慎太多。”常成誌說著,就要拉開小飛。

結果小飛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一把抱住了常成誌的腰,嚇的常成誌手忙腳亂的推開他,朝後倒退了好幾步,指著小飛大聲嚷道:“彆,這是公共場合,我不想被人誤會!”

小飛認真的點點頭,依舊伸手扒住病房的門說:“你要是不想誤會,就保持距離就好。”

常成誌哭笑不得,低頭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說:“我不是洪水猛獸吧。”

小飛低著頭,急紅的眼眶,他跺了跺腳說:“常醫生一來,肯定會帶來阮醫生的消息吧。”

“不然,我來乾什麼?”常成誌好笑的看著小飛說,“是你哥哥拜托我經常告訴他阮溪的消息的,你以為我想當間諜麼,是你哥哥拜托的啊。雖然,我也很想來看看他。”

“現在阮醫生的任何消息都不能讓哥哥知道了,上一次因為知道阮醫生爸爸殺人被逮捕的消息,哥哥剛醒來就溜了出去,陪著阮醫生在健身房跑了一個多小時,結果回來後,傷口就被汗水感染了,當天夜晚就昏迷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醒來,偶爾有囈語,也是念叨著阮醫生的名字。”小飛激動的說,“常醫生,我知道阮醫生對哥哥很重要,但是能不能等一等,等哥哥醒來後再來告訴他?”

常成誌驚呆了,他沒有想到為了阮溪,李思齊竟然能夠這種地步。

終於將自己內心都說出來的小飛,緩緩的放下胳膊,他似乎有些筋疲力儘了,有氣無力的靠在門上,低垂著腦袋。

良久,常成誌沉沉的歎口氣,走到小飛麵前,卻並未開門,隻是透過探視窗,凝視了一會兒李思齊,他輕輕的說:“很抱歉給李思齊帶來的傷害,其實我來隻是想說一句話,他默默做的那些事情,阮溪都知道了。”

“啊?”小飛驚訝的抬起頭看著常成誌,但是常成誌眼中的嚴肅和認真讓他的心裡湧起不好的預感。

原本以為常成誌會把接下來的話說完,但是沒想到,他卻轉身朝電梯口走去。小飛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十分的糾結。

李思齊負傷陪阮溪跑步後,鮮血從後腦勺的傷口裡沁出沾染了後背的運動衣,不知道他是怎麼樣堅持到地下車庫,昏倒在車後座上,但是小飛趕到時,分明看見他慘白的嘴角依舊掛著幸福的笑容。

那個模樣,是小飛跟了他這麼多年,從未見過的。

那個笑容,觸動了小飛,在電梯門關閉的那一瞬間,小飛狂奔過去,用雙手硬生生的將電梯門掰開,他看著常成誌氣喘籲籲。

常成誌表情十分沉重的說:“還有一句話,阮溪要芬蘭了,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所以這個消息,是否要告訴李思齊,你自己斟酌。”

仿佛一把大手忽然捏住了自己的心臟,小飛覺得心口狠狠的疼了起來,他放開電梯門,捂住自己的心窩。

常成誌趁機按下了關門鍵,電梯門緩緩關上,將小飛那愣怔的模樣一起關在了外麵。

“為什麼?”小飛宛若木偶一樣來到病房外,透過探視窗看著裡麵依舊含著幸福模樣昏睡的李思齊,“阮醫生,你什麼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離開哥哥?”

位於電梯右側的安全通道裡,PT站在門後的那片陰影裡,沒有和左手一樣插在褲子口袋的右手,輕輕的撫摸著領帶上那個彆致的領帶夾,嘴裡喃喃的念著:“芬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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