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李思齊用了很長時間才將反應過來，他緩緩起身，艱難的朝門口走去。
他拉開門，在柯以賢將要離開前，他透過門縫，無助的看著他。
聽見聲音的柯以賢，回頭看見李思齊蒼白的臉，看起來十分疲憊的眼睛努力的睜著，似乎是有話要說。
柯以賢忘記對常成誌說的話，轉身來到李思齊麵前。
看著衣著光鮮的柯以賢，李思齊忽然有些自慚形穢，他尷尬的咧了咧嘴角，翻滾著麻木的舌頭，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阮溪。”
柯以賢微怔，李思齊眼中的那種渴求，分明積攢了太多對阮溪的思念，以至於遇見一個可以詢問阮溪近況的人，他都不願意放過。
“她很好。”柯以賢微笑著，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十分的坦然。
他不知道，現在的李思齊根本沒辦法分辨他的微表情，就連他那句她很好，都是在他離開後，李思齊回到房間坐在窗戶前消化許久，才體會到這三個字的含義。
久違的笑容從李思齊的眼角慢慢浮起，蒼白的皮膚好像是冰凍了一個冬天，終於被窗縫裡的春風融化一樣，那笑容雖然僵硬，卻透著無限溫柔。
送常成誌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從沒有發覺蘭市的夜色竟然有如此沉悶的黑色，柯以賢和常成誌坐在玻璃花房裡，抬頭看著藤蔓中的夜色。
“這裡是李思齊裝扮的。”常成誌傷感的說，“經曆過這麼多苦難，依舊向往著美好事物的人，並不多。”
柯以賢坐在石頭砌成的花壇上，看著姹紫嫣紅的花朵，心裡有些酸楚。
“之前很少來這裡，二樓仿佛是他和阮溪的天地。沒想到這裡這麼美麗，早知道就常帶藍婷來了。”一提到藍婷，常成誌又紅了眼眶。
他拿起放在地上的灌裝啤酒，拉開金屬拉環，一股腦的將裡麵的液體倒進嘴裡。
“何以解憂，未有杜康。”常成誌咧著滿是酒氣的嘴苦笑道，“你說當年杜康為什麼發明酒這個東西呢？”
柯以賢沒有說話，投射到常成誌身上的目光有些飄忽，他想起了前段時間的自己，那真是段在地獄裡莫打滾爬的時光。
誰都救贖不了你，除了你自己。
放在肚子上的電話忽然想起，驚醒了沉溺在微醉裡的常成誌，他微微翹起腦袋，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國際長途。
如果是以往的話，他一定會掛斷，但是現在，他的腦海裡計算著電話是綁架者打來的無數可能。
哪怕隻有億分之零點一，他也要試一試。
於是他接通了電話。不是想像當中綁匪的聲音，而是一個略顯蒼老的說著英語的男人。
“你好，我是阮溪的教授，漢斯。狄克斯。”對方自報家門，常成誌想起阮溪確實提到過這個教授，就算阮溪不提及，作為同行業的專家，常成誌也是有所耳聞的。
“您好，教授，我是阮溪的朋友，我叫常成誌。”常成誌禮貌的回應。
“非常抱歉這個時候打擾你，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需要告訴阮溪，但是十分的不巧，從昨天開始我一直聯係不上她，所以不得已我才啟用了她留給我的備用聯係方式。”教授有些焦急，語速也非常的快，言語中透露的焦急，讓常成誌酒醒了一大半。
“最近阮溪這邊出了一些比較麻煩的事情，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代你轉達。”常成誌委婉的說道，他並不想將阮溪失蹤的事情告訴太多的人，事實上，就連阮溪的父母，他都一直隱瞞著。
“阮溪來美國時，曾經向我要了一份我患者的藥單，後來她有事回國，就匆忙的把藥單還給了我，我前幾天無意中看到那份藥單，發現給她的那份藥單漏了幾種重要的藥物。”教授說道，“我已將正確藥單發到她的郵箱，而且我驚奇的發現，藥單上漏掉的那幾種重要的藥物，竟然和她拜托我檢測的那瓶藥物中所含成分是一樣的，我不知道阮溪在做什麼調查，但是這幾種成分的藥物都是嚴格控製的精神類藥物，沒有處方和專業醫生的出具相關手續是沒有辦法得到的，我預感到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我認為我必須馬上聯係到阮溪，將這件事情弄明白。”
常成誌大吃一驚，他連忙從躺椅上坐起來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看著柯以賢。
被常成誌瞪得心裡發慌，柯以賢也緊張起來，將背部挺的筆直，一動不動的期待著常成誌接下來的對話。
“教授，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儘快轉達阮溪，讓她和你聯係。”常成誌看著柯以賢，目光卻是模糊的，此時他正在腦海裡思索阮溪調查這件事情的背後原因。
“有一件事情我想請教你，阮溪有沒有說過為什麼要調查這份藥單？”常成誌思索著，希望能夠問出來更有價值的信息。
教授那邊沉默了片刻，良久，他歎口氣說：“這群孩子都是為了我，我有一個中國籍女患者，在我這裡治療將近十年，我一直儘心儘力的治療，但是她的病情卻一直在惡化，最終再一次犯病後導致意外身亡，這件事情我一直耿耿於懷，於是我的學生們積極開始調查其中原因，他們始終認為患者的死亡和我的治療沒有關係。”
“教授，你的意思是阮溪去美國除了拜托您幫忙化驗藥物，還主動研究了那份藥單？”
得到肯定答案後，常成誌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用雙手緊緊抓著柯以賢的肩膀，興奮的說：“你們刑偵科有沒有破解密碼的專家？”
“什麼密碼？”柯以賢問道。
“一個數字白癡的女人的郵箱。基本上沒有技術方麵的難題。”常成誌雙眼散發著光芒，恢複了往日的精神氣。
雖然阮溪是數字白癡，但是破解她的郵箱密碼，還是費了好久的功夫，倒不是破解人員技術不過關。
說到底還是常成誌事先營造的氛圍，導致了對方的輕敵，以至於破解了許久才發現，阮溪竟然運用了大量的英文字母，並且大小寫隨意切換，毫無規律，隻在末尾弱弱的跟了一個123。
當破解密碼的小警察將破解的密碼寫在一旁的便簽紙上時，常成誌頓時傻眼了，真想將剛才自己說的話給吞回去。說到底白癡的還是他，竟然忘記了密碼並不單單由數字組成。
現在顯然不是研究這些的時候，得到密碼後，倆人趕快打開阮溪的郵箱，仔細的對比了一下教授發來的正確藥單和那份藥品成分檢測報告後。
常成誌站起來，狠狠的拍了下大腿後激動的看著柯以賢說：“有一個人，我們忘記了！”
“誰？”柯以賢還是沒能明白這兩份郵件之間的關聯，或者背後隱藏的秘密是什麼。
看著懵懂的柯以賢，常成誌忽然咧開嘴笑了笑，那笑容陰森的讓柯以賢渾身發寒。
“PT！”他說。
門輕輕的被推開，感受著一股強大的氣流從窗口迎麵撲來，阮溪沒有回頭，仍舊看著遠處江麵上濃墨渲染。
她知道是PT進來了，也知道PT看到床頭小櫃子上已經涼了的飯菜一定會生氣。
但是那又怎麼樣？她就是不想吃。
“看起來你好像沒有胃口。”PT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淡淡的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那一通電話，將已經快要崩潰的他拉了回來，又變成之前那種可怕的模樣，仿佛海底漩渦一樣，深不見底。
阮溪沒有說話，依舊一動不動的凝視著窗外的夜色，耳畔拂過夾雜著腥味的微風。
PT端起飯菜，朝門口走去。
“是你讓趙言謹接觸藍婷的吧？”阮溪忽然問道，不，是確認，其實在她的心裡早已有了答案。
有些巧合，在真相麵前，竟然刻意的讓人可怕。
PT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阮溪清瘦的背影，他沒有否定，算是默認了。
“為什麼？”阮溪繼續問道。
“我隻是想要幫助你。”PT淡淡的開口。但是阮溪的冷笑，讓他知道自己任何回答都失去了意義。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趙言謹要對你言聽計從？”他背後的真實動機，對阮溪來說並不重要，她現在想做的隻是如何從PT身上找到缺口。
“應該不是因為錢吧？”不等PT開口，阮溪率先說道，“作為SS第二大股東的女兒，又是刑事案件數一數二的律師，錢對她來說，並不是需要介意的事情。”
“你們是什麼關係？”阮溪轉身，看著PT，仿佛要將他看透般，她毫無畏懼的盯著他，那目光逼的PT無可遁形。
“點頭之交。”PT說。
“不，青梅竹馬，亦或是她是這件陰謀的唯一知情人。”阮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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