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4章

花涼小心翼翼的掀開傷口外的衣衫,匕首深深插進腹部,傷口邊緣的皮膚向裡深入,血湧出來,暈染了周圍大片的皮膚。

二夫人用力很大,匕首幾乎整根沒入腹部。

“你會不會死?”她六神無主,顫抖的手被他壓住,微眯著鳳眸,慘白的唇有些乾裂,“把匕首拔出來。”

“你開玩笑?我又不是大夫?會死人的。”

唐次笑笑,將她的手強行拉到匕首的刀柄上,“快點,匕首上有毒。”

“什麼?”

唐次指了指傷口邊緣已經開始一點點變黑的地方,“慢性毒藥,有麻痹的作用,我根本感覺不到疼。”說完,抓起她的另一隻手往傷口周圍壓了一下。

“彆。”她仿佛聽見血管破裂的聲音,他卻若無其事的一笑,“沒感覺。不過你若是再不拔,不出一個時辰傷口會化膿,毒進五臟。”

花涼一撇嘴,握著把手猛地將匕首拔出。

“嗯!“唐次悶哼一聲,咬緊牙關,蒼白的嘴唇被咬出兩排齒痕。

花涼定定的看著他,“疼就疼,騙我做什麼?”

唐次愣了愣,凝著眸子看著她,‘噗呲’笑了,“真疼。”冷汗順著臉頰滾落。

“疼,疼死你活該,疼死你活該。”嘴上喋喋不休,動作卻萬般輕柔的為他上藥包紮,“二夫人跟你有仇?刀子捅的這麼深。”

唐次搖搖頭,“不知道。”

他一定知道什麼?花涼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你這個人,藏了很多秘密吧!我記得,你是江淮發大水那年來到舅母家租屋的吧!”

“我不記得了。”

“我記得那年,江淮城裡死了好多人,好多秀女,一夜之間就死的乾乾淨淨,西郊的梁畫師死了,他的小妻子也是一夜之間便消失了,梁翰生的屍體從他家的後院挖出來,隔壁的院子裡,聽說,找到很多人麵牡丹。”她越說,眉壓得月底,“我偷偷去過那裡,一幅丹青。”

唐次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你不問我?”她有點失望。

唐次笑,“那是二夫人的丹青。”

的確,那幅丹青上確實是二夫人,花涼抿唇一笑,“二夫人臉上原本有一塊小孩手掌大的胎記。”可今日一見,二夫人即便是瘋了,臉上肌膚光滑無比,細膩如玉。

唐次拉上衣衫,倒頭靠在躺椅上,看空中,一盆吊籃垂下,正好遮住他的眼。

“那是,牡丹葬魂?”她躍躍欲試的問,腦中回蕩起昨夜他跟花魁的對話。

真不可思議?畫仙?他們不是人麼?

她驚異的看著他,掌心指尖剛剛還留有他溫熱的體溫和血液,不能想象他其實不是完完全全的人類。

唐次靜靜的看著她,那雙抹黑的眸子裡波瀾不驚,似乎不論她做出什麼表情都不會詫異。

“二夫人她?”她止住聲音,矮矮的圍欄外站著一人,整張臉血淋淋的,渾身的衣物淩亂的掛在單薄的身體上,“葛木?”花涼驚呼一聲,下意識的站到唐次麵前。

這家夥發了瘋似得,怎麼這會子竟然跑到這裡來了?

唐次眯了眯眼,唇角不經意的勾出一抹淺笑,目光挑釁的越過花涼看向葛木。

“唐次,唐次,你,你,嗬嗬!我宰了你。”說著。揮著拳頭衝過來。

這人是真的瘋了。花涼驚呼一聲,抓起一旁的椅子砸過去。

椅子正砸在葛木頭上,原本就血淋淋腫的向豬頭的腦袋一歪,‘咕咚’一聲摔得實打實。

“這次你說,你又哪裡惹到他了?”她拍了拍手,扭身,對上唐次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間覺得自己對這人竟然一絲絲都不了解,竟然就稀裡糊塗的喜歡上了,纏著他私奔,而此時,她覺得自己真是傻的可以。

這人就是一條色彩分明的毒蛇,看著好看,魅惑人心,骨子裡就是一毒蛇,你越不防備,越容易不知何時被他狠狠咬一口,毒牙見血封侯。

唐次搖搖頭,表情無辜,用手撩開眼簾前的吊蘭,臉色蒼白如紙,“沒有。其實,二公子已經三年沒回葛家。”

葛忠死後第二天葛木就回來了,這就說明,他至少在更早之前就在回葛家的路上,會趕在葛忠之死實屬是巧合,那麼,是什麼讓他離家三年又突然回來?

他說葛林搶了他的女人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也是喜歡十二夫人?

唐次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他。”

天,她怎麼忘了葛木這混蛋。嗚嗚!她手賤,這家夥根本就是披著羊皮的狼,哪裡用得著她英雌救美啊!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唐次慢吞吞的站起來,眉頭微皺,腹部素白的衣衫被血染紅,傷口又撕開了。

他慢吞吞的走到葛木身旁,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抬腳踢了踢,忽而一笑,伸手揉了揉花涼發頂,“我要回家了,明天不會回來。”

花涼欲言又止,看著腳邊昏迷不醒的葛木,忍不住又補了兩腳,“巧雲,巧雲,快來人啊,二少爺受傷昏倒了,來人啊!”

葛忠的屍體被從大宅後院的一口枯井裡找到,全身的骨頭被摔斷,乾枯的皮膚在丟下枯井的時候被井壁刮傷,半塊小磨盤從井口被人扔下,正好砸中頭部,形狀慘不忍睹。

一係列的怪事圍繞著葛家這座大宅子裡,衙役們對葛忠之死束手無策,整個葛家籠罩在一層死亡的陰暗氣息裡。

葛木並未追究花涼失手打他傷一事,整日裡喝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直到八月十五中秋節,葛林以驅趕家中晦氣為由,在葛府後院的桂花林裡舉辦茶宴,賞菊。

葛木醉醺醺的衝進人群,撫琴的十二夫人臉色有幾分難看,葛林遲遲未到場,幾個世家的公子小姐麵色也有些許掛不住。

藏不住涼意的秋風吹得漫天的花瓣雨淩亂了視線,角落裡的花涼抿了一口桌上的甜酒桂花釀。“真是好酒。”甜甜的桂花香在口中炸開,彌漫,醉熏了臉頰,整個人暈陶陶的,目光幽幽的看著一盆盆盛放的菊花,仿佛唐次就站在眼前,五指靈活的舞動,花剪裁出最是姿態豐滿的菊花。

“嗬嗬。”薄唇溢出一聲苦笑,不知滋味,&;amp;#160;酒液一杯一杯往口中送,目光也更加迷離,置身事外的看著葛木大鬨茶宴。

葛林姍姍來遲,身後跟著一名女子,薄紗照麵,身姿如扶柳,從身旁而過時卷起一層層跌宕起伏的香氣,卻是蓋過了這林裡的桂花香,甜酒香。

花涼心潮澎湃,目光直直的隨著那女子移動,那雙低垂的美目裡含著水氣,仿佛碧波蕩漾的河水,讓人看過一次便無法忘記。

她突然想伸手扯掉她麵上的薄紗,看一看,是否如唐次所說,做了牡丹葬魂,便可恢複美貌,又或是更勝幾分。

然,最先不淡定的卻是葛木,他跌跌撞撞的衝過去,一把抓住女子的肩,“我哪裡不好,我哪裡不好?哈哈,你要選擇他,你說話啊!”葛木神態瘋癲,撕扯間扯落女子臉上的麵紗。

抽泣聲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女子的臉上,那是怎樣的一張臉?顏若桃李,膚白勝雪,怎樣的華麗辭藻都不足以形容那種美。

是花魁?卻又更勝幾分,同樣的五官樣貌,卻又突然間變得光芒萬丈,嬌豔不敢直視,那種媚到骨子裡的神韻,連在場的女子都忍不住汗顏,忍不住驚歎,忍不住癡迷。

然而花涼卻隻覺得整個脊背都是發涼的,她連連退了幾步,四線越過眾人,果然在人群外看見側身倚在一株桂花樹下的熟悉身影。他著素白的長衫,袖口繡著梅花紋路,抹黑的長發被風吹得淩亂的貼在臉上,微斂的雙眸正望向她,薄唇抿了抿,在她動身的時候轉身沒入林子。

一股失望之感油然而生,卻又覺得可笑,一股酒意湧上心頭,竟然是漠視了鬨得亂哄哄的一群人,提著裙擺踩著小步子追了過去。

管它什麼花魁,管它什麼私情,又管它什麼兄弟爭妻,這大宅子裡的一切其實都跟她沒啥關係。

追到花房外,唐次好似料到她會追過來一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花涼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由得打了一個酒嗝,噴出一口酒氣,笑嘻嘻的隔著矮欄杆看著他。月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層銀光,看上去越加飄渺,真真是有幾分畫中之仙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心慌,借著酒勁便衝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腰,“你這個冷血的,沒心沒肺的人,你帶我走吧,就算你是妖怪我也跟你走。”哭哭啼啼,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身,未了,突然弓了一下身子,隻覺得胃裡火燒火燎的難受,一股酸氣往上湧,“唐次,我,嘔,嘔!”

嘩啦啦一陣狂吐,酸氣滿天,唐次無奈又好笑的看著跌坐在地上睡著的花涼。

碎花的淡紫色長裙把她纖細的身子罩住,並不美麗,她這樣少女的年紀,梳著婦人鬢顯得格外的不協調。

鬼使神差的伸手抽掉她頭頂的發簪,青絲瞬間流瀉下來,如瀑如畫。他想起她梳著牛角辮站在江邊喊他回家吃飯時無憂無慮的樣子,心中被一種暖意占滿。大手輕輕的撥開頰邊的發絲,露出的小臉略顯蒼白,眼眶掛著兩輪黑眼圈,滿身透著一股疲憊的氣息。

她是累及了吧!在這大宅院裡壓抑的連睡覺時眉梢都是微微皺起的。

花魁走過來的時候,唐次正抱起花涼,滿眼的溫柔與月光相輝映。花魁看的癡迷,唇角微微勾起,“到底她是不一樣的。”

唐次一笑,摟緊懷裡的小人,“我以為你會去選秀女。”

花魁自嘲一笑,“你不希望我出現在這裡,我就偏要,我要天天看著你。”目光幽幽的滑落到他懷裡的花涼,“有時候我真羨慕她。”

唐次不語,有些憐憫的看著她。

“木頭,你說,你到底要不要帶我走?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你帶我私奔,嗬嗬,我討厭當個小寡婦。”一隻小手從懷裡探出來,摸摸索索的爬到他臉上,溫柔中又帶著些急切。

嗬嗬。舅舅說,酒壯慫人膽。果真是不假,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近的可以看見他臉上細微的汗毛,呼吸時,鼻翼微微起伏,眨眼時,睫毛彎彎的正好可以擋住那雙淡漠的眼睛。

唐次拉下她的手,“她是個可憐的孩子。”是說給花魁聽的,但更多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低眸看著花涼嘴角溢出的笑,眼神溫柔,未在看過花魁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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