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溫良,溫如玉

2017-03-21 作者: 七兩
第122章 溫良,溫如玉

曹兵麵色陰沉的站在回廊裡,目光陰鬱的看著緊閉的門扉,身上散發著一股股冷意。

崔大夫推門出來的時候,見到曹彬微微一愣,“曹大人。”

曹彬應了一聲,“夫人怎麼樣了?”

崔大夫長長歎了口氣兒,搖了搖頭,“人是已經睡下了,隻是,唉。”

“崔大夫不妨直說。”曹彬沉聲道,目光所有所思的看著崔大夫身後虛掩的門,淡淡的藥味從門縫裡飄出來,不用想,那裡麵的味道會有多濃鬱。

崔大夫偷偷打量著這位曹大人,小心翼翼的說,“回大人,夫人的病情,唉,恐怕是不太好了。”

曹彬皺了皺眉,“怎麼個不太好?”他聲音沉冷,就連一旁候著的丫鬟婆子都嚇得噤若寒蟬,大氣兒也不敢喘一下。

崔大夫狠狠咽了一口吐沫,好一會兒才說,“夫人本是驚嚇過度,憂慮成疾,現在病情恐怕家中,有魘症之相。”

曹彬沉吟一聲,“魘症?”

崔大夫抹了把額頭冷汗,“就是,就是,唉,失心之症。”說白了,就是瘋魔了,見人就咬,見人就叫鬼,妖孽,這不是失心又是什麼?隻是可惜了當年滄州第一才女的稱呼,如今不過幾年,變成了這樣的模樣。

曹彬臉色黑沉,遣人送走了崔大夫,推門進去,屋中熏香繚繞,混合了弄弄草藥味的檀香便得格外的怪異,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昏眩之感。“來人。”曹彬皺了皺眉,著人把桌子上的香鼎扯了,又親自打開窗欞,午後的陽光打進來,在地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光圈。

他緩步走到窗前,床上的人已經安靜的睡下了,蒼白的臉上骨瘦如材,顴骨高高的凸出,再沒有了早些年的圓潤稚嫩。而那雙曾經璀璨如星子的眼眸,也不知何時起,再也不複往日光耀。

“淑嫻。”他撩袍坐下來,目光溫潤的看著床上的人兒,厚實的大手輕輕的覆在她搭在錦被的手上,一遍一遍撫摸她枯瘦的手。

“大人,大人。”管事的在門外喊,曹彬微微皺了皺眉,小心翼翼的吧溫淑嫻的手放在錦被裡,直起身,大步走到門前,“何事吵吵嚷嚷?擾了夫人休息。”拉開門,管事的一連驚惶的站在門外。

“回大人,出,出事了。”

曹彬微愣,回身輕輕關上門,“什麼事兒?”

“王三的表弟張力被人,被人給殺了。”管事的訥訥道。

曹彬一皺眉,“什麼?”

管事的歎了口氣兒,“韓張去了現場,抓了兩個人回來。”

“凶手?”曹彬一邊整了整袍子,一邊往外走,管事的連忙跟了上去,“還不清楚,隻是,一男一女,好似,是大人您的朋友。”

走在前麵的曹彬腳步一頓,管事的差點一頭撞上去,“大人?”

“柳木生?”曹彬回頭看了管事的一眼。

管事的點了點頭,“大人派去的車夫回來說,是柳大人和花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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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涼覺得頗為好笑,他們出來滄州見的第一個人是曹彬,那時曹彬說,晚上帶他們去見刺史溫良,隻是沒想到根本不用等到晚上了,這位傳說中政績卓絕,愛民如子的溫良溫刺史此時正一臉陰霾的站在牢門外,目光探究的看著她和柳木生。

“你是什麼人?因何出現在張力家中?如是如何將之殺死的?”溫良扶手立在牢門前,聲音不輕不重,透著一股子威嚴。

花涼摸了摸鼻尖,“大人何以斷定是我殺了人?”

“大膽。”一旁的韓張大喝一聲,“當時現場隻有你二人,你們不是凶手,還能有誰?”

花涼一樂,“證人啊!”說著,抬腳踢了踢坐在一旁草垛子上的柳木生。從溫良進了大牢開始,柳木生便以扇遮麵,溫良見花涼踢他,不由得將視線對上柳木生露出扇麵的一雙眸子上,心裡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這眼睛,太熟悉。

“啊呀!”柳木生伸手抻了個懶腰,“啪”的一聲合了扇子,笑眯了眼睛看著對麵一臉充楞的溫良,“哎呀,這不是溫大人?真是許久未見啊,本官想想,哦,最後一次見麵還是三年前,溫良大人隨前任滄州刺史進京麵聖的時候吧!”語氣輕挑中帶著幾分譏諷,可這人偏偏有這樣的本事,即便是身在牢籠,也滿身的氣度,與平日裡插科打諢的模樣大相徑庭。

花涼憋著笑,那眼睛偷偷觀察溫良。

溫良麵上帶著笑,明明是四十七八歲的中年人,麵上亦是染了歲月的風霜,可滿身的氣度仿佛消減了他身上的老氣兒,恁是平添了幾分說不出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穿著靛藍色的常服,沒穿官袍,頭上紮著書生的撒巾,倒是想一個謙謙有禮的教書先生。

“原來是大理寺右卿的栁大人。”溫良淡淡的笑了,兩隻鳳眸眯成一條直線,彎成個好看的弧度。

柳木生笑著拍了拍肩頭的草屑,“難得溫大人還記得我。”

溫良點了點頭,一邊吩咐牢房的衙役開門,一邊笑著問柳木生,“不知道栁大人何故來到滄州,又因何出現在那張力的家中?”

柳木生拽著花涼出了牢門,站在溫良麵前,足足高了他半個頭,氣勢上卻也未能占去一絲一毫的上風。

“咳!”柳木生輕咳一聲,打了個哈氣道,“曹彬沒跟溫大人說?”

溫良側身讓二人過去,沉聲說道,“小女身體不適,曹彬去陪著她了。”

三人一邊交談,一邊出了州府大牢,柳木生摘三撿四般將宣州河道發生沉船之事說了一遍,溫良聽後,臉色遽然一變,停下腳步側頭看柳木生,“栁大人的意思是懷疑失蹤的貨船在滄州境內?”

柳木生抿唇輕笑,“隻是想要查一下最近兩個月內,經過滄州的貨船登錄造冊。”

溫良抿了抿唇,“這倒是沒什麼,隻是栁大人何故出現在張力家中?”

柳木生笑了笑,“宣州河道出現金船、聖女的傳說,後又在河道中挖出了鎮妖贔屭,傳言鬨得滿城風雨,大人可是知道?”

溫良皺了皺眉,“簡直是一派胡言,我大唐百年基業,其實一些妖言惑眾之人可以隨之詆毀的?”

“溫大人說得極是。聖上和皇後聽了之後,大發雷霆,責令大理寺和刑部聯手徹查此案。”柳木生淡淡道,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溫良。

溫良表現得十分氣惱,劍眉微挑,目光沉靜,好一會兒才說,“溫某自是會配合栁大人。關於登錄造冊,晚些時候,我會派人送去給栁大人。”

柳木生含笑道,“倒是麻煩溫大人了。”

溫良搖頭道,“栁大人客氣了。”說完,抬頭看了眼天,方才還一片晴朗,此時卻已陰沉下來,霧蒙蒙的一片,好像下一刻就要壓下來一樣。

溫良歎了口氣,吩咐身後的衙役送二人回驛館。

剛到了驛館,外麵便下起了瓢潑大雨,整個街道仿佛被蒙了一層薄霧,像是一副徐徐展開的煙雨圖。

花涼已經在窗前站了好一會兒,心裡總有些不太安寧,雨勢這麼大,也不知道郭毅和唐次如何了。

柳木生推門進來,見她站在窗前,肩頭****了一大片,忍不住皺了皺眉,連忙走過去拉上窗欞,沉聲道,“小心傷寒了。”

花涼回頭看了他一眼,身子微微發涼的縮了縮肩,“你說,他們這個時候到哪兒了?”

柳木生心裡那個恨啊,這妮子得多能戳人心窩子?

“放心吧,他們倆福大命大死不了,禍害遺千年。”柳木生“啪!”的一聲甩開扇子,漫不經心道。

花涼不悅的一把搶下扇子,“你說什麼?唐木頭才不是禍害。”

柳木生一樂,“郭鐵嘴是啊!”

花涼噗呲一樂,“郭大人怕是又要遭罪了。”

柳木生笑著搶回扇子,剛想說話,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驛館的管事敲門進來,身後跟了個穿著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年輕人穿著灰布袍子,手上捧著基本冊子,見了柳木生連忙施禮。

“栁大人,小人是奉溫大人的命,來給你送登錄造冊的。”年輕人說道,柳木生一愣,瞧了眼花涼,花涼連忙伸手接過冊子。

草草大發二人離開,柳木生坐在桌案後翻看冊子。

著造冊是從兩個半月前開始的,前後一共記錄了一百二十五艘船的過往記錄,其中每艘船出自那個碼頭,那個貨運商戶都清清楚楚的羅列出來。

“可是看出了什麼?”花涼倒是識文斷字,但造冊複雜,也隻看得一知半解,反觀柳木生,越是往後翻動造冊,臉色越發的難看,直到最後一頁翻過,他才猛地把造冊合上,“真是豈有此理。”

花涼一愣,“可是看出了什麼?”

柳木生冷笑出聲,“就是什麼問題都沒有才奇怪。”

花涼啊了一聲,“什麼意思?”

柳木生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花涼連忙坐下,便聽柳木生道,“這官場之上,從沒有絕對的清官,即便是有,也做不到滄州刺史這個位置。之前我和郭鐵嘴便曾說過,溫良這個人圓滑老練,做事謹慎,滴水不漏,這幾年,因著把滄州治理得好,每年光稅收就超過宣州兩成,聖上對其由為的看重。”

花涼狐疑的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溫良在滄州肯定有彆的勾當?”

柳木生抿了抿唇,難道正經的說道,“這份造冊看起來完美乾淨,沒有一絲錯處,但越是如此,才越讓人心裡不安。”

花涼道,“你是不是想多了?”

柳木生搖了搖頭,從懷裡掏出一塊折疊整齊的信封推到花涼麵前,“你看看,這是離開宣州之前,郭毅派人查到的。”

花涼接過牛皮紙,緩緩打開一看,裡麵竟然是一本藍色線裝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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