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回宣州

2017-03-21 作者: 七兩
第124章 回宣州

郭毅推開門,柳木生正坐在床上唉聲歎氣,忍不住冷笑兩聲,把藥碗墩在小幾上。

柳木生回頭瞪了他一眼,“怎麼是你?”

郭毅哼了一聲,“不然你以為是誰?花姑娘?”

柳木生臉一黑,“郭鐵嘴,你還能更討厭一些麼?”

郭毅不甚在意,冷笑道,“怎麼樣?現在信了?”

“信什麼?”

郭毅回他一個冷眼,“滄州有問題。”

“未必就是曹彬的問題。”柳木生嗓子乾乾的,實在不願意相信當年的同窗好友,會是個貪汙王法的惡人。

郭毅最看不上柳木生這種想當然的性格,冷哼一聲,“驛館那麼大,你覺得你們搞出那麼大的動靜,何以無人聲援?曹彬是溫良女婿,驛館是溫良安排的,滄州岸口登錄造冊有問題,你說曹彬可能會一無所知麼?”郭毅一連拋出幾個問題,柳木生臉色陰鬱蒼白,久久無法說話。

“官場之上,風雲詭詐,最是貪躲人心,太天真的人,恐怕早就屍骨無存了。”淡淡的晨曦從虛掩的窗欞撒下,在郭毅平凡的五官上留下淡淡的光影。

柳木生眨了眨眼,心中悵然,郭毅說的話,他又怎會不懂?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他父親淫浸官場多年,他亦是見多了牛鬼蛇神,隻是不願相信曹彬也變得如此罷了。

“那你呢?”他訥訥道,目光灼灼的看著郭毅。

郭毅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好一會兒才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唉!”柳木生癟了癟嘴,郭毅腳步微微一頓,“柳木生。”

“啊!”柳木生一愣,猛地起身,牽動悲傷的傷口,疼得一齜牙。

郭毅抿了抿唇,目光微斂,我在腰間刀柄上的手不由得緊了緊,“我也會殺人。”他淡淡的說,“這時間之人,世間之事,從來沒有絕對,所以,如果可以,千萬彆落在我手上。”說完,抬手輕輕推開虛掩的門。

柳木生看著郭毅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抿了抿唇,心中莫名一陣陰鬱。

————

柳木生的傷不算太重,但顯然溫良是打算殺人滅口的,滄州水深,走水路回宣州的可能性不大。

郭毅和柳木生偷偷回到滄州是避開岸口的,救出柳木生和花涼後尋了一處小院安身,暫時不易路麵,待到了晚上,四人從陸路回宣州。

陸路要比水路難走,且耗時較長,回到宣州已經是十天後的事兒了。

四人剛在岸口上岸,王力就接到消息帶著人來岸口接人。

“大人啊,您可回來了,這,唉唉,委實是出了大事兒。”王力把幾人迎回縣丞衙門,一進內宅書房,便哭苦著臉道。

郭毅微愣,“何事?”

王力長歎一聲,愁眉苦臉道,“大人您是不知道啊,自從那晚您和栁大人離開宣州之後,城中關於贔屭鎮妖獸的留言傳得到處都是,好多人都說,沉船是河神生怒,要祭祀啊。”

郭毅微皺眉頭,“祭祀?”

王力苦笑道,“對,祭祀。”

柳木生眨了眨眼,“什麼祭祀?”

“祭活人。”唐次突然出聲,王力臉一白,訥訥道,“確實如此。”

“什麼?還有這等事?”花涼不敢置信的看著王力,激動的衝過去一把揪住他的領子,“那人呢?”

王力臉色一白,求助的看了眼郭毅,唐次連忙從後麵拍了拍花涼的背,示意她不要衝動。

花涼冷笑一聲,“人呢?我說人呢?”祭祀這種事兒,她怎麼會不知道呢?靠河靠海吃飯的漁家人哪有不知道的呢?祭河神她曾無數次的經曆過,她還總記得小時後自己最喜歡的表姑姐。

那時不過還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紮著兩隻牛狡辯,被兩個赤膊的大漢五花大綁的推上靠在河岸邊的小船上。船底的甲板上被砸出一個洞,不大,小孩大拇指那麼大,水流咕咚咕咚的從洞裡往上冒。

表姑姐絕望的眼睛看著岸上的人,看著人群裡的她,眼中是什麼?是怨恨麼?

她那時不懂,隻知道表姑姐可能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

小船像一葉扁舟,飄飄忽忽的打著旋飄向遠處,河中還能聽見表姑姐那淒厲的哭聲,一聲一聲,好像一把鈍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割著心。

她曾想要衝過去的,想要把表姑姐帶回來,她回頭看舅舅,舅舅屋內的歎息,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將她抱回家。

“花涼。”唐次擔心的看著花涼,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略顯毛躁的發頂,“彆怕。”

怕?

花涼微愣,從失神中拉回神智,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發抖,臉上濕漉漉的一片。

“對不起,我。我隻是想到了一些往事。”她訥訥的說,連忙鬆開手,目光卻仍舊死死的看著王力,仿佛隻要這樣,那個被祭祀的人兒就能活過來一樣。

王力咽了口吐沫,在場的人均是心知肚明,這人,八成是沒救回來,沉河了。

花涼看了看王力,又看了看柳木生個郭毅,心底一陣發涼。

這時,王力又道,“若隻是這些,也就罷了,二位大人走後,我儘力尋求名醫醫治真娘和船長,卻沒想。”說到這兒,王力一頓,“唉,卻是沒有一點成效,且那葉富貴。”

“葉富貴怎麼了?”郭毅急道,王力心一橫,心說,這事兒瞞也瞞不住,不如直接說了罷了,是以,狠狠咬著牙說,“葉富貴死了。”

“什麼?”郭毅猛地站起來,“他怎麼死了?”

王力咬了咬牙,“這,自殺。他用褲腰帶把自己吊死了。仵作驗了屍體,著實是自己吊死的。還,還留下了認罪書。”說著,從袖兜裡拿出一塊灰突突的布料,上麵血跡斑斑的寫著我是凶手四個大字。

他是凶手,淡淡四個字就把案子給結了?

郭毅冷沉著臉,不遠處的唐次抿了抿唇,淡淡道,“他確實是凶手。”

花涼“啊!”了一聲,狐疑的看著唐次,那日甲板上酒宴,葉富貴根本沒有接觸過齊祿,又是如何殺人?那鮫人又如何解釋?

郭毅皺了皺眉,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唐次,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唐兄,那晚在船上,到底發生了何事?你可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唐次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抬起頭時,看了眼王力,“王大人,不知可否準備一艘貨船?”

王力微愣,心中極是不願,扭頭看郭毅,見他無甚反應,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且不說王力如何去準備貨船,單說唐次吩咐了王力之後,又讓郭毅去通知段白楊和吳錢,以及敏書,說晚上有事想請。

郭毅離開後,唐次便獨自一人回房,留下屋子裡麵麵相覷的柳木生和花涼。

因著幫花涼擋了一刀,路上又染了風寒,柳木生臉色略有些蒼白,花涼本想追著唐次出去,猶豫幾分,來扶柳木生。

“唉,行啦,知道你想去。”柳木生齜牙咧嘴,抬起扇子打掉花涼的手,催促她道,“扶我乾什麼?爺我可不是殘廢,去去去,彆在這兒礙眼。”

花涼癟了癟嘴,柳木生伸手推了推她,“滾蛋,彆在這兒礙眼。”

花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門口,果真咬牙追了出去。

屋子裡一下子空蕩下來,柳木生眨巴眨巴眼,忍不住罵道,“小沒良心的。”

花涼追出去的時候,唐次剛好上了門口的馬車。

“這不是花姑娘麼?”捕頭正從外麵回來,見花涼站在門口朝著不遠處疾馳的馬車發呆,忍不住問道。

花涼吸了吸鼻子,一扭頭,見捕頭牽著馬,忙道,“張捕頭,這馬您接我一用。”說著,伸手去抓韁繩。

張捕頭一愣,被她抓了個正著,卻見她一臉焦急,忍不住問道,“姑娘你會騎馬?”

花涼一愣,張捕頭哪裡還看不出來,抬頭看了眼已經漸行漸遠的馬車,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的朝她伸出手,“姑娘上馬便是,張某帶你追過去。”

花涼感激一笑,伸手搭上張捕頭的手,身子順勢攀上馬背。通體黝黑的馬兒嘶鳴一聲,揚起四體,撒了歡兒的衝了出去。

前麵的馬車繞過幾條巷子,時不時停下來跟過路的行人打聽一下道路,最後進了永安街。

眼見著馬車進了永安街,花涼心底一涼,知道唐次這是要去找蒙恬。

蒙恬去衙門要人之後,人便被落在了宣州城中,暫時不可離城回聖女廟。

很快的,前麵的馬車在永安街最末尾的一戶宅邸前停下來,那宅邸的門樓上空空如也,竟是連一個牌匾也沒有,可不就是蒙家?

唐次翻身從馬車上跳下來,緩步走到門前,抬手叩了叩獅子吐環的環扣,不多時,門外探出一顆烏溜溜的腦袋,少年與之嘀咕幾句,便又進去,過了大概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那小廝又回來了,拉開虛掩的大門讓唐次進去。

捕頭回頭看了眼花涼,“花姑娘,現在要如何?”

花涼微愣,抬頭看捕頭,好一會兒才說出一句,“不知大哥能否帶我進去?”

張捕頭為難的看了看花涼,“這個,恐怕不太好吧!”

花涼癟了癟嘴,一把拉住張捕頭的手,可憐巴巴的說,“張大哥,你可得幫我,我們家木頭他傻,你看,他一個人進了著凶案嫌疑人的府邸之中,萬一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叫我怎麼活?還有,栁大人哪兒也不能交代的,你也知道,他向來對木頭有兄弟知情的。”花涼眨巴眨巴眼,用力擠出幾滴眼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張捕頭抿了抿唇,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不遠處的朱漆大門,心中暗道,我這也是為了破案,大人必是不會怪罪的吧!

花涼見他已然鬆脫,便再接再厲,“張大哥,不瞞您說,我們家木頭雖然破案是一把好手,但功夫不行,弱勢因此遇害,這,你也未必脫嫌啊!”說著,瞪著眼睛威脅般看著張捕頭。

張捕頭暗道了一聲上當了,騎虎難下,最後隻得艱難的點了點頭,心底裡把這牙尖嘴利的小丫頭片子記得牢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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