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鳳九娘的陣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56章 鳳九娘的陣

鳳九娘的臉色不太好,她陰鬱的看著殷泣,貝齒咬著嘴唇,薄涼而慘淡的月光中,她那張白皙透明的臉上漸漸染上了幾分戾氣。“殷泣,我隻要鳳凰令,我不想為難你。”她淡淡的說,目光幽幽的看著虛空,好似在看一個本不存在的空間,而那裡,卻有著她一生不能舍棄的眷戀。

“如果我不給呢?”殷泣微微側身,目光陰鬱的看著鳳九娘。

“搶也搶得。”鳳九娘冷哼一聲,額頭青筋奮起,微微揚手,空氣中仿佛有淡淡的氣流在湧動,四周的牆壁像是被水波激蕩出一點又一點的漣漪。

牆麵上的變化越來越大,我能感覺得到殷泣抱著我的手在一點點收進,以至於弄疼了我也不自知。

我們置身在了一個靜謐的空間裡,與鳳九娘相隔不到十米的距離。牆麵上的漣漪在不斷地變化,最後變成一個個不斷散發這惡臭的黑洞。黑洞中有一個小小的光點,隨著時間的挪移在一點點變大。

鳳九娘的表情很痛苦,微微抖動的身體向後退了幾步,直到脊背抵在冰冷的牆壁上,然而的的嘴在笑,笑得格外的燦爛。

腐爛的惡臭味要比之前裂口身上的臭味更加的難聞,儘管我埋首在殷泣懷裡,捂住了口鼻,那種無孔不入的臭味還是毫無阻攔的進入鼻息間,像一條惡心的毒蛇在鼻子裡轉來轉去。

焦黑的手臂從牆壁裡伸出出來,一塊一塊的腐肉從手臂上脫落,露出森森的白骨。一個,兩個,三個,黑洞中不斷探出的一個又一個焦黑的屍塊一樣的東西,那已經模糊了的五官還在扭曲抽動,空氣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唱樂聲,是什麼?大概是京劇霸王彆姬的選段。

我下意識的拽緊了殷泣的衣襟,感覺他的身體緊繃得仿佛一條繃緊了的琴弦。

“虞姬(西皮搖板)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複年年。恨隻恨無道秦把生靈塗炭,隻害得眾百姓困苦顛連。”

低沉的唱腔好像是從門縫裡擠壓過的一樣,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瘋狂。十幾個焦黑的骨骸一邊歪著腦袋唱著,一邊瘋了似的朝我們撲了過來。

殷泣閃身躲開直麵刺過來的一雙黑手,後背卻被從後麵衝過來的骨骸給緊緊抓住,黑手在碰到他衣服的一瞬間,一股焦灼的熱氣撲麵而來,黑色的布料瞬時收縮帽沿,紅色的火舌舔著衣袂竄起。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隻覺得臉上微微發熱,從他懷裡抬起頭,看到他燒著的手臂,嚇得連忙用手去拍。

“啊!”

“彆碰。”殷泣低吼一聲,一把扯開我的手,身子用力往牆上撞去,巨大的衝擊力把剛剛燃起的火苗撲滅,手臂上冒起一陣白煙,露出燒的焦黃的一塊皮肉。

“你的手。”我擔心的看著他的手,“你想放我下來。”我掙紮著想從他懷裡下來,在抱著我的情況下,他根本買辦法反擊,這些骨骸渾身炙熱,但凡沾上一丁點就會燃燒,如果不想出辦法出去,我們早晚得變成兩隻烤豬。

這不好笑,真的。

殷泣抬腿掃倒一個衝過來的骨骸,彎身把我放在地上,背過身去,“上來。”

我愣了下,手腳並用的爬到他背上,雙腿攀著他的腰,雙手緊緊搭在他肩頭,不讓自己在他動作的時候被甩出去。

房間裡的溫度在不斷的升高,鳳九娘慘白著臉靠在牆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兒。

這些焦黑的屍骸應該都是三年前燒死在北洋劇院的人,他們其中有的被燒得麵目全非,渾身隻有四肢能辨彆出來曾經是個人,有的根本就燒成了一個乾癟的黑色焦塊,咕嚕嚕在地上翻滾彈起,像一顆黑色的火焰炸彈。

房間空間不是很大,容我們閃躲的空間太小了。

殷泣背著我一邊閃躲,一邊不做痕跡的再房間各個角落轉悠。我大概知道他是什麼打算,可是每次打算出手破壞陣眼的時候,那些骨骸都好像能預判他的動作一樣,先一步把真掩護住。

如此這麼糾纏了許久,殷泣已經很深是汗,白皙的臉頰被炙熱靠得微微發紅,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

“殷泣,小心。”我大喊一聲,一邊提醒他避開骨骸,一邊拚了命的的用手撲打他身上燒起的火花。

“殷泣,我不想殺你,我隻想要鳳凰令。”鳳九娘嘶啞的聲音穿透灼熱的空氣,語氣中竟莫名的帶了一絲懇求。

殷泣抬頭看向她,我並不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隻聽見他微不可查的冷哼了一聲,抬腿狠狠摔倒一個撲倒身前的骨骸,隨手祭出一樣明黃色的橢圓形物體。

是那個他從不離身的羅盤。

羅盤轉的很快,想一塊巨型的鐵餅,所過之處平底卷起一陣風浪,那些骨骸好似極為懼怕它,紛紛向後移動避開羅盤的軌跡。

羅盤打在牆上後受力往回彈,期間一個沒有多避開來,焦黑的腦袋被羅盤撞了個粉碎,飛揚的黑灰卷著金色的火點到處亂飛。

“殷泣,你找死。”鳳九娘猛地一按胸口,一口血噴出來,在黑紅的旗袍上雲開一團黑色的暗影。

她陰鬱的看著殷泣,張嘴狠狠咬破舌尖,“呸!”的一聲噴出一口血霧。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惡臭混合了淡淡的血腥味,那些骨骸好像一下子變得興奮無比,瘋了似的朝我們撲過來。

“叩叩叩!有人麼?開門,開門。”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敲門聲,是金四喜。

我心中大喜,可隨後又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無奈的看了眼震動的門板。顯然我們現在身處在鳳九娘所設的陣眼之中,就算金四喜來了,也未必能順利從外麵打開門。

“塊,槍?給我開槍,打門鎖。”

金四喜的聲音斷斷續續,但還能聽得很真切。

“金四喜,你這是乾什麼?”另一道聲音突兀的插進來,我心底一涼,認出這是杜雲飛的聲音。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鳳九娘,剛想出聲,後背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灼痛感。

不好,著了。

我驚呼一聲,伸手去拍後背,這一拍就等於是鬆開了殷泣的脖子,他正同對麵撲過來的骨骸纏鬥,身子猛地向右晃動,我左手根本勾不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就這麼被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尾椎骨先落地的,一陣清脆的聲音在混亂的屋子裡並不醒目,可錐心的疼簡直要了我的老命。

“殷,殷泣。”我吃力的抬起一隻手,覺得自己現在恐怕連站起來都難了。

殷泣側頭看了我一眼,臉色微微沉了沉,拋出八卦銅鏡,重重砸碎了一具骨骸的胸骨穿胸而過,暗紅色的液體噴得到處都是。

鳳九娘的臉色越來越不好,脖子上青筋奮起,整張臉繃得死死的,恍惚中,好像看見她臉上一團團若隱若現的黑氣。

是反噬?

我曾聽我爸講過,鳳家精通幾門遁甲,十裡大陣之內能驅鬼禦神,但與神鬼打交道的人,通常是要靠自己的精氣去養陣,陣在人在,陣亡人亡。

殷泣一連打碎了四個守陣骨骸,鳳九娘必然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門外傳來幾聲槍響,門被一陣陣劇烈的顫動,金四喜的聲音有些陰冷,“杜旅長,我懷疑我的朋友就在裡麵,請你不要再阻攔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金四喜用這種語氣說話,鑒定中帶著一絲決絕,遇神殺神的氣勢竟然與殷泣有了幾分相似。

門外突然沒了聲音,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想到杜雲飛這個人,心裡不免又有些擔心金四喜。

殷泣身上已經又多處燒傷,本就略顯蒼白的臉越發的蒼白了幾分,在淡淡的月光下好像一層透明的薄紗,仿佛輕輕一碰就能碎了。

一陣觸不及防的灼熱突然襲過來,我連忙下意識的用手去擋,尖銳的手骨幾乎是直接貼著我的肉皮刺進小臂種,火辣伴隨著刺痛,簡直要人命。

我哀嚎一聲,用還能動的左腳狠狠朝著骨骸的右胯踹了過去。

骨骸的頭被燒得焦黑一片,看不出五官,兩隻黑洞洞的眼眶向下凹進去,裡麵有白色的粘稠狀液體往外淌,劃過黑漆漆的臉,滴得地上到處都是。

它嗚咽了一聲,晃了晃腦袋,整隻胯骨都扭曲的向外掰著,走起路來的樣子格外的滑稽。

我扭身用還能用的一隻胳膊拚命的拖著身子往門口爬,門口擺著一隻青花瓷,我伸手抱住青花瓷,後背死死的抵著門板旁邊的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兒,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啪噠啪噠往下掉,整個後背都被汗****了,手臂上火辣辣的疼,整個人好像被馬車碾過一樣。

幸而這些骨骸大部分都是圍著殷泣打轉的,偶爾有那麼一兩個被打倒我這邊,我隨手一個花瓶下去,砸得黑灰漫天飛舞,嗆得眼淚鼻涕一把。

“金四喜,我在裡麵,救我。”我趁著骨骸被打推的瞬間用腳踢了踢門,也不知道金四喜能不能聽到。

外麵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我怕金四喜真的走了,到時候裡麵有鳳九娘,外麵有杜雲飛,那才是真的生死無門。

“縷縷,你在裡麵是麼?”

“小姑姑?”我心中一喜,連忙用腳使勁踹了踹門。

“縷縷,彆怕,你讓開點。”緊接著,一陣劇烈的晃動,門板晃動了幾下後又沒有了反應。

我詫異的看著鳳九娘,她的身子也劇烈的震動了幾下,連續幾口血噴出來,整個人靠著牆壁跌坐在冰冷的地麵上,一雙含水的眸子幾乎是絕望的看著我,那一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心口竟然隱隱的抽疼了一下。

“殷泣,我隻要鳳凰令。”

我不知道她是哪裡來得力氣,明明看起來已經是強弩之末,甚至連身體都站不直了,她為什麼還要如此拚命的想要鳳凰令,那東西難道比人命還重要?

殷泣儼然已經殺紅了眼,一邊冷笑著看著鳳九娘,一邊一腳踹飛一個撲過來的骨骸,卷著火舌的右腿狠狠的朝它的肋骨踩了過去,“哢吧!”骨頭碎裂的聲音隨著鳳九娘的尖叫和破門聲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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