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結束了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63章 結束了

我簡直不敢置信的看著鳳九娘,這女人大概是瘋了,纖細的手臂幾乎都伸進了張炳瑞的嘴裡,嘴角都被死裂開了,露出白森森的牙花子,深紅色的血順著撕裂的嘴角留下來,躺了在地上,散發出一陣陣惡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那一下子真的打死了雅麵的母蠱,臉上原本躁動的雅麵突然停止了扭動,我愣了愣,還沒回過神兒,就感覺喉嚨口一緊,心中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整個胃一陣縮進,好像有什麼正順著喉嚨口往外擠。

天!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蠢貨。張嘴。”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從哪裡飄出一道聲音,我剛想抬頭去找,背後有人對著我的後心狠狠的拍了一下子。

我一愣,胸口被震的發疼,一張嘴,卡在喉嚨裡那又腥又醜的東西“噗”的一聲噴了出來,“啪嘰”掉在地上。

我不想看的,真的,可是越不想看,眼睛卻越不受控製的往下瞄,然後看到腳邊一條黑色的不斷蠕動的肉蟲,瞬間有種羽化的感覺。

這惡心的東西是從我嘴裡吐出來的,從我嘴裡吐出來的,從我……

沒有然後了。

後來我問過殷泣,那天最後到底怎麼樣了,彼時他正悠閒的吃著五分熟的牛排,不鹹不淡的瞄了我一眼,“最後你得救了,雅麵從你臉上取下來了。”

我氣得一拍桌子,“這誰不知道?”

“那你問什麼?”

“我問鳳九娘。”後來的後來,上海灘再也沒聽人提起過又饕餮樓這個地方,也從來沒再見過鳳九娘,倒是那個杜雲飛,我曾很多次在街上看見過,開著車子,載著不同的女人,或是時不時出現在報紙上。

“問她做什麼?”他淡淡的看口,把最後一口牛肉塞進嘴裡,滿足的眯著眼睛,看也不看我一樣。

問她做什麼?

我微微一愣,這就好比你看了一個故事,明明看得傳神,最後結局卻沒有了。

那天我被那條肉蟲惡心昏倒之後,醒來之後已經是三天後了,肋骨斷了兩根,生生在醫院躺了兩個月。

等我出院後,但凡問起鳳九娘的事兒,小姑姑閉口不談,三令五申不許我跟殷泣繼續攪合,並以我爸爸的名義扣了三個月零用錢。我暗搓搓去找金四喜,這家夥賣了幾次官司,什麼也不說,隻要我來找殷泣。

“雅麵為什麼會掉下來?”我又不是傻子,隨隨便便兩句話就給敷衍了事。

我的血撒在張炳瑞身上,那種類似與硫酸腐蝕的情形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尤其那血還是從我身體裡噴出來的,我又不是岩漿,自然也不是硫酸,唯一能解釋得通的,便隻是曹家的血脈了。

“想知道?”殷泣慢條斯理的抬起頭,指了指桌子上的杯盤,“洗了。”

“你!”

“不想知道就算了。”

這世界上沒有比他更討厭的人了,儘管他救了我,依舊改不了這個鐵一樣的事實。

我不甘不願,本著追求事實真相的心態把杯盤端到廚房,一邊刷碗一邊往客廳裡看,殷泣正端著茶杯坐在沙發上看書,微斂的眉眼蓋住了那雙有幾分戾氣的眼,睫毛很長,忽閃忽閃的樣子很惑人。

他的皮膚太白,被午後的陽光一照,就仿佛一塊上好的斐玉,精雕細作,美不勝收。美人如玉,大概說得就是他這樣子的人,無分男女。

角落裡的鐘擺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時光好像就這樣靜止在此時,定格在這個嫻靜的午後。

“看夠了?”

“啊!”我猛地拉回神智,殷泣已經從書裡抬起頭,慵懶的攤在沙發上,目光陰鬱的看著我,“我是讓你刷碗,不是讓你水淹廚房。”

“你才水淹,你。”天,什麼時候水槽裡的水流了出來?

我連忙管了水管,挑著衝出廚房,拖鞋進了水,啪噠啪噠踩在客廳裡,留下濕漉漉一排腳印。

曹縷縷,你就這點出息。

我暗搓搓的敲了敲腦門,抱著個盤子竄進客廳,刷碗的瓜布還捏在手裡,樣子滑稽。

“我不管,你彆賣官司了,那天到底怎麼回事?鳳九娘抱著個屍體要子母鏡乾什麼?還有張炳瑞的屍體到底怎麼回事?”我氣得把瓜布一甩,走到沙發前重重坐在他旁邊,把盤子往他麵前一指,“殷泣,你們一個一個都閉口不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我這心裡抓心撓肝的,總覺的有什麼不太對勁兒的地方,可想來想去,記憶到昏倒前就斷片了,我連自己是怎麼從饕餮樓出來的都不知道。

殷泣側頭看著我,似笑非笑,“想知道?”

“嗯。”

“不後悔?”

我兩股一顫,突然有種不太美妙的感覺。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世界上的事兒,有些事不知道的要比知道的好。”

“你又敷衍我?”

“沒時間。”

不能更高冷自戀了。

我訕訕的撇了撇嘴,“我心裡能力足夠強大。”

“你覺得你吐出來的那條蟲子是什麼?”他突然放下書,探身過來,修長的身子幾乎全部壓在我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從他的鼻息間噴灑過來,簡直讓人發狂。

“你,過去點。”

“你還沒說,你覺得那是什麼?”他微微抿唇,目光灼灼,深黑色的瞳孔裡閃著流光,可卻絕不是笑意。

我隱隱有些明白,他不想說。

“彆動。”在他靠過來的瞬間,我推出盤子擋住他的臉,臉紅脖子粗的落荒而逃。

“曹縷縷。”

我回頭,見他似笑非笑的看過來,“乾什麼?”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黃色的牛皮紙信封,摸起來裡麵厚厚的,沒落款,沒收件人也沒姓名。“幫我個忙。把這個送給報社。”

報社?

我想起來了,這家夥是上海日報的專欄作者,瞧了眼黃曆,今天可不就是交專欄稿子的日子?

我拿著信封暗笑,等回過神兒的時候,客廳裡已經沒有殷泣的影子了,八成是又轉進研究室裡去了。

我掂量掂量信封,決定先回去看看,再送去報社,反正他也沒封口。

……

傳說中有兩塊銅鏡,它們能照陰陽,能照前世今生,照前世的叫子鏡,照今生的叫母鏡。

開啟子鏡需得鳳凰令,開啟母鏡需得麒麟佩。

如果有一天子鏡和母鏡可以同時開啟,得鏡者,可竄梭古今,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

我想,鳳九娘兜兜轉轉,其實也不過就是為了這四個字。得到子母鏡,竄梭回到過去,找到救張炳瑞的方法。

有時候愛恨是一種執念,我不知道最後鳳九娘有沒有真的回到過去就回張炳瑞,但當我看見張炳瑞的屍體裡拱出那麼多黑色的肉蟲的時候,我隱約知道,有些東西,其實不過是一種執念罷了。

我不信子鏡和母鏡真的能帶著人回到過去,這世界有它自己的法則,如果這個平衡能被輕易打破,這個世界也許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我輕輕翻開下一頁,殷泣龍飛鳳舞的字跡還是如同他的人一樣囂張潦草。我想他大概是猜到我會翻閱,所以才會在落款處特意批注了幾行小字,囂張的囑咐我重新抄錄好再交到報社。

我揉著信紙,忍不住一陣苦笑,看著窗外清冷的月色,突然想到鳳九娘給我講的那個關於鳳家,關於她的故事。

那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站在南京師範大學門前,夕陽的餘暉從頭頂灑下,斑駁了剪影,好似一場山水,兩點秋光。

芊芊學子們手拉著手從那寬廣巍峨的校門口走出,秋風吹起了飛揚的裙擺,真真是應了那句話,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遠處教堂的鐘聲敲響,偶爾有成群結隊的白鴿在空中掃過一片驚鴻。

“張先生。”少女清亮的嗓音從遠處傳來,緊接著,眼前略過一道淡藍色的身影。

那人烏黑的長發飛揚,即便是隻竊得了幾分側顏,也足夠人餘生回味。

那是少年時的鳳九娘,那是少年時的張炳瑞。

彼時她嬌豔如初初綻放的玫瑰,身上還沒有後來的那股子嫵媚和滄桑,而他還是那個揮斥方遒的有誌青年。

前麵穿著黑色中山裝的青年微微轉身,白如冠玉的臉上帶著輕笑的笑。

那笑容裡帶著真誠,帶著緬甸,帶著曾經讓她醉了一生的情深。

“曹縷縷,你這個兔崽子,又睡著了,忘了今天要去學校報道麼?請了快兩個月的病假,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小姑姑唧唧咋咋的吵鬨聲從樓下傳來,我打了個突,睜開眼,手裡的信紙已經掉在地上,桌上重新抄錄的文章還帶著淡淡的墨香,仿佛剛剛那場夢不過是一場幻覺。

時光沒走遠,我還在原地。

突然想到這句話,又覺得最後的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總之這個人已經離開了我的生活,兩個月前所經曆的種種,如今想來,倒也像似一場夢。

我笑著朝樓下喊了一聲,手忙腳亂的把信紙都收好。

“曹縷縷,你最好快一點,否則你就死定了。”

喧囂的清晨,雖然已經入了秋,可外頭的陽光依舊那麼刺眼。我眯了眯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兒,突然有些莫名的懷念學校的生活。

我本就是個平凡的人,也樂於做個平凡的人,至於其它,也許以後我不見殷泣,一切都會漸漸歸於平靜吧!

淡淡的失落很快便消失了,我探頭朝窗外看著樓下熱鬨的街市,突生幾分感慨,這平靜無波的生活底下,其實暗藏著殺機,隻是我們不知道,隻是我們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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