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所謂的平靜

2017-02-24 作者: 七兩
第64章 所謂的平靜

64

生活就像是一個碾壓過時間的巨輪,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麼,總有一天都會成為過去,你留不住,也抓不牢。

子母鏡能穿梭過去未來的傳說,我依舊隻當它是一個傳說。

刊登殷泣專欄的那期報紙賣的特彆的好,隻是可能不是因為那片神神叨叨的偽生物研究專欄。上海灘最大的黑幫老大娶了第三十一房小妾,這遠遠比殷泣的研究更有八卦的吸引力。

我偷偷收藏了那天的報紙,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把它和殷泣那份手稿鎖在抽屜裡,偶爾也會拿出來看看,想起陳伶,想起鳳九娘,然後滿腦子疑惑的恨不能衝到殷泣家,問他一個究竟。

張教授交給我的那個任務沒能完成,因為受傷的原因,那個專欄稿子最後還是由另一個同學寫了,反響不錯,之後又陸續寫了幾篇,因為家庭背景的因素,被各大報紙吹捧成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才女。

“看什麼呢?”琴清湊過來,笑眯眯的湊走我手裡的報紙,“我看看。”

“上海師範才女柳如眉。哎我說,不就是寫了幾篇風花雪月的稿子麼?怎麼就成了大才女了。”說話的是個紮著兩隻麻花辮的姑娘,叫蘇式,她身子有些纖細,麵皮白淨,說話的時候,嘴角總會微微的翹起,我爸說,這樣的麵相叫笑麵,是天生的福相。不過她顴骨高,眉骨微微有些窄,天庭雖然飽滿,但居中有淺淺的一條溝壑,眉角也有一顆殷紅的小淚痣,命相不好,易克身邊人,今年是有一場禍事,避的過自然是好的,避不過怕是有生命之憂。

說這話的時候,是我剛入校的那會兒,我爸送我來辦理入學手續,在校長辦公室裡見到過她。那天她穿著水藍色的校服,麵如桃花,特彆的好看。我們走對頭,她抱著一摞子厚厚的書冊,差點和我撞在一起。

我爸當時就在旁邊,伸手扶了她一把,回家後,閒談一樣跟我分析了一二,還要我離她遠一點,免得禍及我。

我那時候最瞧不上曹家人的這些術法八卦,不以為意,卻沒想開學後,兩個人竟然陰錯陽差的坐了同桌。

我最初早就把這事兒給忘了,直到前些時候經曆了那麼多事兒,今天想起來,不由得脊背一陣陣發寒。

琴清把報紙翻了翻,癟了癟嘴,“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家裡人有本事,柳如眉爸爸是政府要員,整個上海灘誰還不得溜須著?”

蘇式一邊笑,一邊書桌裡拿出一隻油紙包,淡淡的香甜氣息撲麵而來。“喂,你這是什麼?”琴清吸了吸鼻子,一把搶過來。

“栗子糕。”我笑眯眯的看著打開的油紙包,朝蘇式笑了笑,伸手撚起一塊。

栗子的香氣在口腔裡彌漫,香甜軟糯,口齒留香,“是鬆鶴樓的味兒。”

“喂。你們彆搶我東西啊。”蘇式哀嚎一聲,撲過來一把搶走琴清手裡的栗子糕,整個塞進嘴裡,一邊吃一邊嘟囔,好像一隻肥碩的倉鼠。

琴清樂得直拍桌子,我是坐在蘇式旁邊的,側頭看著她的時候,正好可以看到她蠕動的喉結,很快,很,怎麼說呢?我就是覺得她這種吃飯很饑餓,就好像好幾天沒吃東西一樣。

“你早飯沒吃?”我狐疑的問,蘇式抬頭看了我一眼,蠕動的嘴唇微微張了張,“吃了。”

“吃的少?”

距離飯點時間才剛剛過了不到一個時辰。

“她才沒少吃。四個包子,兩個花卷,還有兩碗湯。”琴清告狀,虎口拔牙般奪了一塊栗子糕塞進嘴裡,“嗯,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膩人。蘇式,你可真能吃。”

我有些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我記得蘇式家裡條件不算太好,父親是個當鋪的掌櫃,母親時常給一些裁縫鋪子納一些花樣子,隻是身體不好,常年用藥吊著,家裡的收入大部分都用來支付昂貴的醫藥費了。

蘇式吃東西像來少,因為舍不得花錢吃,很多時候都是我和琴清輪流請她吃,從來沒見過她自己吃這麼多,還去買了鬆鶴樓的栗子糕。

蘇式拿著點心的手微微頓了一下,臉上不由得一紅,“你,你。反正我,我,哎,討厭。”

我楞了楞,還沒來得及細想,一旁的琴清“嗷!”的一聲尖叫,把蘇式給撲倒在書桌上,“好姑娘,你說,你是不是和誰的好了?說?”

蘇式臉紅脖子粗的連連搖頭,可那種從骨子裡滲出來的小女人味兒總歸是騙不了人的。

三個人嘻嘻笑笑的鬨成一團,直到上課鈴聲響了起來,新來的數學老師推著眼鏡走進教室。

數學老師是個老學究,我是頂不愛上他的課的,每每他來上課,我便支著書躲在後麵迷迷瞪瞪的睡。

今天也一樣,才講了不到五分鐘,睡意襲來,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我偷眼看了眼旁邊的蘇式,見她正偷偷躲在書後吃東西,忍不住皺了皺眉,寫了張小紙條遞過去。

蘇式看了眼紙條,點了點頭,示意我可以睡了。

這一覺睡得並不香甜,恍惚中夢見了鳳九娘。

距離鳳九娘的事兒過去已經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對於這麼一個曾經對我傷害頗深的人,我是並沒有什麼好的印象的,隻是記憶中最為深刻的是她抱著張炳瑞屍體的樣子。

殷泣他們,包括小姑姑後來都對鳳九娘事件絕口不提,後來雖然報紙上大肆報道了北洋劇院天火殺人案的偵破過程,但細節籠統,根本看不出什麼,最後給出的結論也頗為有意思,大意是方怡不小心打翻了燭台導致失火燒身,陳伶的死則歸咎於為情所困。林林總總,並為提及鳳九娘一分一毫,可我總是隱約覺得,鳳九娘已經不在了。

張炳瑞應該是死了,附著在它身上的雅麵乾癟下去,吐出了黑色的蠕蟲,我想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蠱,上古留下來的雅麵被人用蠱封在了張炳瑞的身體裡,食血肉,維持屍體的體征。

不不不,我又覺得哪裡是不對勁兒的了,我終於想到哪裡是不對勁兒的了。

“曹縷縷,曹縷縷!”

“啊!”

數學老師黑著臉站在書桌旁,手裡的戒尺舉得老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上課打瞌睡,曹縷縷,你給我出去,去走廊站著。”

他說話的樣子特彆像氣鼓鼓的青蛙,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從眼眶裡擠出來撞在厚厚的鏡片上。

我一邊縮著脖子,一邊眼巴巴的看著他,一邊心急著恨不能馬上就跑出去。

“滾滾滾!”一說話抖落了一身的粉筆末子,手裡的戒尺揚起來,我連忙抱頭往出跑,跑到門口兒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了蘇式和琴清一眼,示意他們放學後幫我把書包帶出來。

出了教室,一股子涼風吹進來,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下意識的回頭從洞開的門扉往裡看了一眼,正好看見蘇式偷偷把栗子糕放進嘴裡,鼓鼓的腮幫子像一隻討趣兒的倉鼠。

……

陳伶在上海沒什麼親人,戲班子裡又鬨出了這種事兒,屍體收斂問題通常會由警察局自己處理。

我衝進警察局的時候,小姑姑整好要帶隊出去,在門口撞到我,“你來乾什麼?”

我咧嘴乾巴巴的笑,正好看見金四喜從辦公室旁邊的休息室裡走出來,靈機一動,抬手指了過去,“金四喜請我吃飯。”

小姑姑眉頭皺得那叫一個深,大抵是對金四喜頗為布滿,惡狠狠的等著我,揪著我的耳朵咬牙切齒的說,“兔崽子,我跟你說得話你都忘了是不是?不是讓你離他遠一點麼?還嫌麻煩不夠多?”

“小姑姑,疼。你不是說離殷泣遠一點麼?也沒說離金四喜遠一點啊!”

“一丘之貉。”

“噗!”一旁的幾個巡警沒繃住,一邊樂一邊指著金四喜比手畫腳。

大概是看到我過來了,金四喜裂開腮幫子笑得特雞賊,走過來搭著我的肩,嬉皮笑臉的看著小姑姑,“曹大隊長,您還是去忙吧,我跟縷縷待會兒要去吃飯。西餐。”說著,連拖帶拉的把我拽進辦公室。

“金四喜,你什麼情況啊?”我指了指外麵,全局子裡都忙得不可開交,唯獨他這麼閒散浪蕩,不科學。

金四喜歎了口氣兒,一副鬥敗了的公雞的模樣,“少爺我現在是停職留用期間。閒得很。”

我一愣,“案子不都結了,你怎麼還停職?”我狐疑的問,難道又有彆的什麼事兒?

“就是你想的那樣。”金四喜拉了把椅子塞到我屁股下麵,四下瞄了一眼,附身在我耳邊說道,“還不都是殷泣那家夥,害死我了。”

“又乾殷泣什麼事兒?”怎麼什麼事兒都得跟他扯上關係?

金四喜癟了癟嘴,直起腰板兒,“姑娘,你太天真了。”

“我哪裡天真?你們不是什麼事兒都不跟我說麼?”我癟了癟嘴,“陳伶的事兒,我才回過味兒來,那天子鏡裡照出陳伶的前世,她不是自殺死了麼?怎麼又活了?”我腦袋不好使,反射弧特彆長,現在想起來,有點不對勁兒了。

照鳳九娘的說法,張炳瑞是死了挺長時間的了,她大概是用雅麵和一些巫蠱之術讓他屍體不腐爛。但她想要子母鏡的想法肯定不是一開始就有的,至少一開始她是不知道子母鏡能穿梭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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