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先生的眉頭一皺，突然收回目光，不屑的冷哼：“下車。”
沒有看清梵淵是什麼反應，隻知道旋即下車，我也跟了出去。
站在路邊，掃視了一眼周圍車流不息的交叉馬路，我弱弱的問了一句，“梵淵，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他一手摟住我，一邊目光放遠的看著萬先生的車，嘴角微笑著，好像在等著看什麼好戲。
我疑惑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在這個時候，隻聽“嘭”的一聲巨響，刹那間，一聲長長的刹車聲讓空氣瞬間凝固，就見遠處的交叉路口處，幾輛車狠狠的撞到了一起，驚聲的叫喊混成一片，透著無助的恐懼，而那其中，便有萬先生的車。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若當頭一棒，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怔怔的看著梵淵。
“心情不好的時候開車，還真是會出大事。”梵淵抿唇微哂，街那頭熙攘吵雜的人群喧囂仿佛都不與他相關，他側過臉，輕笑出聲，“走吧，離我們家不遠了，走回去認認路吧。”
“他會死嗎？”我擔心的皺著眉頭問。
“如果他會死，當初就不會想要殺死自己的孩子了。”
“你的意思是，就是因為長生不死，他才讓周舟打胎的？”我不明白，“為什麼？”
“他活夠了，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生活在這樣的痛楚之下。”
“長生不死是痛楚？”我驚奇的像木頭般愣愣地原地戳著。
生下來的孩子也會長生不死嗎？
“你沒有試過永生，當然不明白其中的痛楚，”深褐色的眸中閃爍著冰寒的芒彩，“就連我……也感受到了痛楚。”
我直瞪瞪的望著他，卻怎麼也體會不了他的心情。
永生？
常人追求的東西，對於他們來講就這麼不值錢嗎？
可是這個世界上，不是還有另一群人像是發了瘋一樣的追求著長生不死嗎？
梵淵現今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厭倦永生了嗎？
“可是對於鬼差來說，怎麼會有死亡呢？”我木訥的問道。
“鬼差本就有罪，”梵淵苦笑了一下，“要我選擇，逍遙自在不問結局的輪回，比收魂更得我心……”
驀地，我怔了一下，短促而痙攣似的吸了口冷氣，腳下像生根一樣，緩緩地回想起了孫光明說過的話——
“……我記得他說過，如果讓他選，寧肯做人一世逍遙自在，直到輪回之中隻剩他一個人，也要做人，否則，讓他魂飛魄散也罷了。”
不顧一切的投身輪回，對於他來說是一種自由，一種解脫吧？
我突然有些明白永生對於他們的意義。
就像一個囚籠，將他們牢牢地套在一個固定的圈子裡，他們分明活在世上，卻異於常人，對於一切了如指掌，沒有一絲好奇，同時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看人們來來去去的輪回路，從瀕臨死亡之時向親人伸出的手，到接過孟婆湯時心底的悲涼，再到破腹而出時候，手指觸碰到第一縷空氣的感覺。
一切都是嶄新，嶄新的麵孔，嶄新的人生。
能夠擲下前世的所有，再重活一次，享受愛恨離彆……
永生，就是你理解所有的事，你的腦袋裡裝滿了知識，可是你並不快樂。
有的記憶是快樂，有的記憶是痛楚，尤其是看著自己的家人一點點的老去，看著自己的愛人慢慢死去，終究還是折磨。
“萬先生為什麼能夠長生不死？”
想不到梵淵並沒有隱瞞，而是很快的回答我道，“當初他被帶進‘珖’組織，是因為他的特殊能力，他可以使人的記憶消失。”
“‘珖’組織的成立，是為民國政府，而成立的原因，除了為國家出力，還有長生不死。”
“古往今來的君主帝王不都在追求長生術嗎……”我歎息道。
遠處的車禍現場已經響起了嘈雜的鳴笛聲。
“他們四處尋找奇人異士，或威逼或利誘，逐漸形成了‘珖’組織。長生不死當然會擾亂地府正常的秩序，那時‘珖’組織的核心人物，也就是老鍋頭，果真從道家學說中研究出了一劑藥方。”
“長生不死的藥方？”我不可思議的問道。
“是的。因為這藥方的出現，地府派人來與之談判，闡述了藥方流出的風險，所以老鍋頭很快就把藥方給燒毀了。原本並不知道這是不是不死藥，地府的驚慌讓老鍋頭確定了這件事情。可是那個時候，已經有一個人充當試藥者把藥喝下去了。”
“萬先生就是那個試藥者？”
“嗯。”
我心頭震驚不少，原來萬先生是試藥者，而不死藥真的曾經出現過……
“老鍋頭責令當時在場的每一個人，不允許將藥方的事情透露出去，直至民國消亡，這件事都沒有讓上級知道。”
“可是萬先生卻得到了永生，是嗎？”我的心上像是係了鐵塊一樣沉重。
“活了那麼久，很快就厭惡了，他自殺過很多次，可是都沒有成功，每次一睜眼，總是從鏡中看到一個完整無損的自己。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這樣活下去，因為地府的人說過，這藥的作用不隻在這一代，下一代的孩子出生以後，誰也不知道他會停留生長在哪一階段。”
“什麼？”我感覺被人當頭棒喝了一樣，恍惚道，“也就是說可能一出生就長不大？”
“這是他最擔心的，所以才不願意留下孩子。”
我還想說些什麼，梵淵突然牽起了我的手道，“走吧，陰間的人來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幾輛麵目全非的汽車中央，有一群穿著黑衣服的人來回走動，我連連跟上了梵淵的腳步。
……
“本市今天發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事故地點位於繁華路段xx街與xx街相交路口，致9人死亡，4人受傷。事故發生後，林城市第一時間啟動應急預案……”
“梵淵，這不是剛剛那場事故嗎？”
“嗯。”
“……經初步調查，一輛彆克車在夜間10：16分左右衝入繁華路段，與另一輛拐彎車迎麵相撞，後來農用車追尾側翻，造成9人死亡，4人手上的慘劇……奇怪的是，從監控畫麵顯示，彆克車主卻在撞車後完好無損的從車內爬出，並且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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