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遠方的北

2017-05-29 作者: 者兒
第279章 遠方的北

對於我的問話,爸爸仿佛沒有聽到。

直到我們離開媽媽的墓碑很遠,他才說:“唐家人都不立碑,你就記得這事就好了!你死了也是一樣!”

因為年紀小,又很怕死,所以爸爸說,如果我死了也是一樣的待遇,讓我恐懼了很久,對於不知何時會到來的死亡更是充滿了無窮無儘的恐懼。

此時,我撥開荒草,用雙手將它們撥除大半,然後鋪到墓前,我沒有跪下,而是默默坐了下來,輕輕撫摸著那堆土,內心感慨萬千。

什麼是人世間的幸福?

也許,幸福很簡單,就是有一個溫暖的愛,能夠有所依靠,在痛苦迷茫無助時可以有港灣與歸宿。

然而,我是多麼的孤獨。

他們早早扔下我去了另一個世界,縱然我有一天也會去往那個不知道是溫暖還是寒冷的地方,但我卻無法確定是否能與他們團聚。

我沒有磕頭,沒有燃香,我就像平時回家一般,與他們一起坐著聊聊家常,回憶一下兒時記憶中某些快樂的畫麵。

雖然從未見過媽媽,但無數個寂寞的暗夜裡,我都與她說過話,傾訴過自己的內心的恐懼與不安,希望她可以神奇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覺得對於媽媽,我並不陌生,那張照片常常活過來,對著我微笑,注視著我進入夢鄉,然後陪伴我成長。

隻是,隨著年齡的增加,對於母愛的依戀漸漸隱沒於這喧囂的紅塵,還有很多人生虛榮的奔波與追逐中。

此時,我可以好好地懷想一下。

一陣風吹來,我感覺身子涼了一下,天空竟落下二三滴雨水樣的東西。

難道濃雲密布,就是要下雨的節奏?

雖是冬天,然而位於南方海濱的古城卻常常多雨,尤其在山上,與雨的不期而遇也是常有的。

一滴二滴,就兩滴,那冰涼的液體便不再落下。

不是雨。

我有些吃驚地仰起頭,想要看清到底是從哪兒飄來的水滴。

灰沉沉的天空下,一隻白鳥從我身邊飛過,除了它,我沒有見彆的。

用手抹了抹臉,沒有再關注水滴到底來自何處。

出來一早上了,感覺又累又乏。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那是我剛學會寫字時,安老師教我寫下的。

安老師用一雙溫厚的大手壓住紙的一角,一麵調整著我握筆的姿勢,他說:“世上最可親,最不能忘的就是自己的父母。”

因為年齡尚小,說話總是天真些。

我記得,我撲閃著眼睛看著安老師,說:“可是,我的媽媽已經死掉了。”

原以為,安老師會皺眉,他卻微微一笑:“你的媽媽,她怎麼會死呢?”

“難道,我的媽媽永生了嗎?”我好奇地偏偏頭。

安老師搖搖頭:“不是永生。你的生命是誰給的?”

我說:“是媽媽。”

安老師說:“對呀,媽媽把生命給了你,你延續了她的生命,你活著,她就活著。”

那番話我聽得似懂非懂的,但還是拚命點了點頭,並且認真地在紙上寫下了: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這張充盈著滿滿愛意的紙條,伴隨著我走過許多城市,經曆過許多事情,然而,今天我卻帶了來,我想告訴地下的爸媽,我很相信他們,我很愛他們。

當我從口袋裡搖出打火機點燃張寫著稚嫩卻充滿愛的紙時,它像紙蝴蝶一樣在風中翩翩飛去,消失在山野裡。

昨天晚上,夜寒風涼,枕著一屋靜謐,我在腦袋裡無數將盤算著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事。

我始終覺得我的命運的沉浮,與我的身世分不開。

想要弄清那些深埋在往事裡的秘密,我必須得借助自己的勇氣開啟探尋的旅程。

之所以今天要將這張陪伴我多年的寄托著我對父母情感的紙條帶過來,讓它在冬日安靜的山林間幻化成蝴蝶翩然遠去,是因為我決定從今日起將那份愛深藏在心底,帶著那份愛奔向未來未知。

他們的墳墓是那樣的寂寞,我覺得十分愧疚,這麼多年,我幾乎沒有能夠好好陪伴過他們,也很少回來,像今天這樣靜靜坐在墓前與他們說說心裡的話。

離開的時候,我一步三回頭,內心充滿了不舍。

習慣性的往古村的方向走,接按村口看到許多挖掘機才驀然想起,古村很快就要消失在我們的世界裡了,未來能夠接觸到的,也隻有記憶或是照片而已。

離開那已經變成一個大工地的古村,心中黯然。

我不知道,是誰最終改變了當初規劃,將古村列為拆遷的範圍。

回到小瑛他們家現在所住的地方,我感覺很不習慣,仿佛到了另外一座城市的似的,特彆的陌生。

走到單元樓門口時,竟看到臘腸犬小丁正趴在樓道口,看到我回來,竟然搖了搖尾巴,表達了一定的好感。

我走上前,撫摸著它的背,關切地說:“小丁,真的不認得我了?”

自然是不認得的,臘腸犬小丁搖遙尾巴,很快就趴回地上,不再吭聲,像打盹的樣子。

看它那模樣,像是在癡癡等誰,等的一定不是我,我想,它應該是在等待那隻聰明的老鼠出現吧。

以老鼠小香的智商與能力,它一定能夠找到臘腸犬小丁的,但前提是,老鼠小香希望找到我們。

這偌大的城市,我們能夠再相遇嗎?

日子就這麼盼望著往前。

我告訴安老師,我想離開古城一段時間。

安老師問我要去哪裡?

我說想去北方尋找叔叔。

安老師搖搖頭,讓我不必大費周章去尋找叔叔的下落,因為叔叔走前告訴過安老師,叔叔是去那座小城尋找一個人,他們曾經有過約定。

“除非你叔叔找到她,否則他是不會再回古城來的。”安老師告訴我。

她是誰?是叔叔曾經的相好嗎?

安老師點點頭,然後說:“你去找到他又有什麼用呢?”

我說,至少能夠看看叔叔,因為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他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難道他就不掛念我嗎?

就眼下這情形,我想回到從前的生活,安老師卻認為時機未到。

總不能就這麼要死不活地憋在家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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