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客人

四處立即變得一片漆黑，唯有在火爐裡燃燒的火焰中發出紅色的光芒。我的身子一凜，想要轉過身去，卻發現四處，似乎和剛剛自己來的時候，變得不一樣了。

掛著白色牆壁上的油畫人物變得微微猙獰起來，餐桌上的餐具發出冷森森的光芒，再看時，那微暖的火爐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整排的白色蠟燭，那微弱的光芒在空氣中輕輕跳動著，映出我的身後，是一道狹長的影子。

我攥緊了衣角，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四處依然是靜謐得可怕，但我卻隱隱聽到了，似乎有孱弱的哭聲從不遠處傳來。

這個聲音嚇得我立即不敢動彈，但眼看著總是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隻得深吸一口氣，朝房子的深處走去。

蠟燭將我的影子拉的很長，映在牆壁上麵看上去有些扭曲，我繞過那張餐桌，腳步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悄無聲息，那哭聲卻越發清晰了起來。

“你是誰？是你帶我進來的嗎？”我大聲道：“你到底是誰？把我引到這裡來不會隻是為了嚇唬我吧？你既然找到我，就是有事情求我，這就是你求我的態度嗎？”

我的話音剛落，“噗”的一聲，那一整排的蠟燭被撲滅，僅有的一點光亮消失，黑暗立即朝她吞噬過來，我下意識地大叫了一聲，隨即猛的睜開眼睛。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頭上，後背上早已全是冷汗，剛才的那一個夢實在太過於真實，以至於讓我現在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抬頭看向床頭櫃上的鬨鐘，已經快六點半了。

我晃了晃腦袋，從床上爬了起來，準備開始做飯。

張芳女士回來的時間是八點，我上學的時間是七點十分，在這之前，我得吃好早飯，並把張芳女士的那一份放進保溫盒裡麵。

這已經是我多年的習慣，我已經想不起上一次看見父親是什麼時候，在沒有他的日子裡麵，我和張芳女士達成了一種極大的默契，不到萬不得已，從來不去打擾對方的工作或學習，這就是有的時候我半夜出門到淩晨回來張芳女士還不知道的原因。

在我吃早飯的時候，我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張芳女士有鑰匙，我們的家裡也從來沒來過什麼客人，我正在想著的時候，對方又再一次敲了敲門。

我從貓眼裡麵看到那人的臉時，不由地愣了一下，然後慢慢地開了門。

“爸。”和他對視了一小會之後，我低聲說道。

對，眼前這個麵容我看起來微微陌生的男人，是我的父親。

和上次見麵相比，他胖了不少，臉色看上去很不錯，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門口，有些尷尬地應了我一聲，“誒，你...還沒去上學呢？”

“在吃飯，進來吧！”

我把門拉開，徑直朝裡麵走去，繼續吃我的早餐，我聽到他站在玄關的門口，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脫鞋，換上張芳女士永遠為他留著的那一雙脫鞋。

這裡曾經也是他的家，然而現在他就像是一名遠道而來的客人一樣，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他的目光讓我很不舒服，於是我放下手裡的碗，看他，“爸，你有什麼事嗎？”

“小漾，你是不是在心裡怪爸爸？”一會，父親嘶啞的聲音傳來，我的喉嚨一緊，嘴角卻不覺上揚，形成一個難看無比的笑容。

我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父親，反問，“你覺得呢？”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這個家變成這樣，很大的責任都是我的錯，但也並不是全部...”

“爸，你一大清早來家裡不是要來跟我討論我們家散了是誰的問題吧？”我輕輕地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

他微微一愣，嘴裡囁嚅了一會，後慢慢從手中的公文包拿出一份資料，“這個...你勸你媽媽簽了吧，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我總得給彆人一個交代...”

資料的上方，離婚協議書幾個字大而鮮明。

“交代。”我看著那份協議，不由輕笑了一下，“那我和媽媽呢？爸爸準備給我們一個什麼樣的交代？”

“你們的生活費我會按月寄過來，你知道，那邊，你弟弟剛剛滿月，所以不可能會很多，你媽媽在家裡呆了這麼多年，也可以叫她出去打份零工，你很快就要上大學了，到時候再自己賺點生活費...”

“我知道了，我會跟媽媽好好說一說的，保證不耽誤你跟那女人結婚擺酒，生活費。你愛給就給吧，我出去打幾份工，生活難過但也不會至於餓死，我們的談話到此結束，我要去上學，你也可以走了。”

話說完，我直接拿起書包往門口走去，我走得很快，因為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的眼淚。

這個我可以曾經在他懷裡肆無忌憚地撒嬌，在童年的很多時候都被我當成最偉大的臂膀的男人，現在，我連在他麵前落淚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