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筍 第四十一章 祭窯(以後每天2更,中午一更,晚上一更)

2017-06-11 作者: 紅辣椒青辣椒
第一卷 春筍 第四十一章 祭窯(以後每天2更,中午一更,晚上一更)

西邊天上的火燒雲紅彤彤的,萬道霞光鋪灑下來,仿佛能將山頭樹木點燃。劉勝國邁著方步,沐著霞光,離開村北的磚瓦窯往家裡走。磚瓦匠曾慶富要祭窯升火,他這個大隊書記不好在場。

轉眼間祖父劉力揚和父親劉勝堂的七七已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哀痛被漸漸埋進心底。

畢竟死去的已經死去,活著的還得活著。

劉勝國畢竟不是常人,儘管幾日之內痛失了兩位長輩,這令他悲憤欲狂,但他很快就緩了過來。一村之主,一家之主,不容許他萎靡不振。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安排和處理,他隻能“化悲痛為力量“。

父親不在了,原計劃的建房還得繼續。如今沒了桂油匠,宅基地隨時可用了。待父親的頭七一過,他就召開了家庭會議,挑明了說先修屋建房,完成父親遺願,待建成後就分家,新房分給老三老四,老院子歸他和老二,一家老少全體通過。於是分派任務,各司其職,讓忙碌和希望衝淡大家的悲傷。

萬丈高樓從地起。修屋建房不可能一蹴而就,飯得一口口的吃,路得一步步的走。宅基地沒問題了,接下來就是建房的磚瓦了。

杏花村地處偏僻,如到山外的磚瓦廠買的話,一則價錢貴,二則交通不便,毛馬路隻修到村口,極不方便,還不如自已砌窯燒製劃算。

燒製磚瓦當然離不開窯匠磚瓦匠。在杏花村,最合適的人選非曾慶富莫屬。

七隊的曾慶富為人正直,是方圓技術最好的磚瓦窖匠。兩家雖有齬齟?,但劉映國相信,隻要他們家去請,他就一定會來。

磚瓦的好壞直接影響到房屋的質量和外觀,這一點不容馬虎,必須要力求最好。劉映國親自去了一趟七隊曾慶富家。

曾慶富允諾而來,選在村北圍窯取土,製作磚瓦泥坯的同時,築洞拱窯。

拱窯燒磚瓦,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很是繁瑣。

首先是取土和泥。得讓人將少石性黏適合燒製磚瓦的黃土一層層的挖起來堆成一大堆,然後牽來水牛或黃牛,在黃土裡倒進適量的水,人牽著牛在上麵轉圈踩踏。起先黃土濕濕的會很沾腳,踩進拔出兩腳泥的很是吃力,待人、牛反複踩踏後,黃土成了熟泥,糯得不再沾腳就算泥和好了。

泥好了,用鋼絲弓好的半圓泥弓將泥巴一塊塊切下來,搬進一旁的茅棚裡用尼龍薄膜紙蓋好,防止風乾回生。這一切準備好了才可製作磚瓦。

青磚泥坯製作簡單容易,隻要雙臂有一把力氣,把泥團用力摔進長方形的木製磚匣,將四角充實,刮掉剩泥,起出磚匣,將長方形的磚坯搬到鋪有細沙或者癟穀或鋸木灰的平地曬乾摞好就成了。

瓦坯子的製作有一定的技術和難度。模具是一個叫做瓦桶的木製圓桶。先將可以打開的瓦桶套在齊小腹的木架轉板上,再在瓦桶外麵套上一個家織布筒,繃好瓦桶,然後用泥弓切下大約三四分厚的長方形泥塊貼在瓦桶外圍,用腳轉動木架,帶動瓦桶轉圈的同時,一手扶瓦桶,一手持木批沾泥水將泥巴在瓦桶上熨平熨均,再將毛邊刮去,提到曬坪裡放好,“啪”的一聲將瓦桶退出,揭掉泥筒內壁的家織布筒,一個四塊瓦坯連在一起的泥筒就好了,待曬至半乾時將泥筒往內一收,兩兩一對,就成了四片瓦坯,然後一摞摞碼好,等乾透後才可上窯燒製。

經過一個多月的泥坯製作,前天開始裝窯?直到現在終於可以點火燒製了。

此時的曾慶富在窯裡裝好最後一摞瓦坯,反複察看了火道,退出來封了窯口。然後又圍著窯轉了一圈,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煙窗和窯頂的天窗,才開始祭窯。

沐浴著夕陽的霞光,曾慶富圍著窯頂轉了一圈,將一壺陳醋灑儘。祭窯是有講究的,酒醋是為了避邪。灑醋後他回到窯門,擺好神位,敬獻三牲酒食,焚香叩首,念了一道平安咒,祭拜了風火仙師。然後接過劉得安手裡的雄雞,一刀殺了,將鮮血淋灑在窯門口,之後將雞一扔,大叫一聲:“升火!”

早已準備就緒的劉得安將引火柴遞給他,他接過來點燃了往寬大的火口一扔,火堂裡立時燃起了熊熊的大火。他添了第一把柴,然後退出來,將添柴燒火的任務交給了劉得安和李解放。

至此,祭窯儀式結束。

書記劉映國要建九間房子,所費磚瓦很不少,儘管盤壘了這口大窯,也得燒二窯才能夠用。這一個多月曾慶富帶著大隊專業隊的七、八個人,和泥取坯,曬磚晾瓦,終於在處暑之際、秋雨來臨之前全部製好曬乾,如今就隻管燒窯出成品了。

泥瓦窯工是個又累又臟的行當,做坯出窯沒多大的難度,有力氣不怕苦就行,但拱窯裝窯和燒製卻是個技術活。

首先是選址。充分利用黃土厚實的山坎挖掘出窯體,將窯用黃泥石灰拱砌好,關鍵是拱砌窯頂,一定要牢固,因為封火後窖頂的窯田裡要浸水,以便降溫上色,如果窯沒拱牢,萬一垮塌,一窯磚瓦廢了不說,弄不好還會出人命。

其次是裝窯和火候的掌握。窯裝不好,火道留得不對就燒不透,殘次品多,搞不好甚至會垮塌;火候掌握不好,則燒不出好磚瓦,不是老了就是嫩了。老了變形厲害,磚砌不好,瓦蓋不平,嫩了沒燒透隻比泥坯稍硬,是根本就不能用的廢品。

最後則是封火。青磚青瓦,關鍵在個“青”字。封火口一定要用地灰,地灰也就是每家灶堂裡燒柴草產生的草木灰?。青灰色的草木灰霧氣被窯內的磚瓦吸收,再由窯頂窯田裡冷水的降溫冷卻,經過幾天無夜的密封,才能形成青亮的磚瓦。

曾慶富五十多歲了,是個老泥瓦匠加窯匠,會燒製壇子水缸,曾做過壇子廠的大師傅,燒製磚瓦自然不在話下。

窯火一升,一般的瓦窯都得不停的燒上二天二夜後才能根據情況封火,像這種磚瓦混燒的大窯,需燒得更久。隨著窯內溫度的升高,窯口會越來越熱,何況還要站在窯口添柴燒火?故而燒火之人最少也得三到四個,輪流上陣,才能方保無事。

今晚是第一晚,由他帶著劉得安和李解放二人值班。現在是劉得安燒火,李解放先行歇息,半夜時替下劉得安,讓劉得安休息,明早再由彆人來替換他。

天已黑了,繁星鑲滿了蒼穹。曾慶富在窯口旁的草棚裡坐著,“吧吧“的吸著旱煙,看著劉得安往火膛裡添柴燒火。火光映得他年輕英俊的汗臉一片通紅,左臉上有一道擦汗時抹上去的長長黑灰汙印。

後生是個好後生,模樣周正,老實勤快,能吃苦耐勞,自家那個鬼妹子怎麼就鬼迷心竅,過河拆橋,硬要另攀高枝呢?想我曾慶富自認一生正直,言出如釘,從未做過對不起彆人的事,也從未失信於人,可在女兒這件事上,他確實心中帶愧,無臉見人。

“崽大爺難治(管),女大不由娘“,老話一點莫講錯呀!他深吸了一口旱煙,心裡打翻個五味罐,愧疚地偏過頭,將一口悶煙緩緩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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