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你的身子,我來負責(三)

2017-06-27 作者: 素衣渡江
第118章 你的身子,我來負責(三)

和林燕染想象的不同,穆府的大隊人馬,出城門的時候出乎意料的順利,車廂裡林燕染低聲問他:“樂陵城的守門官是你的人?”

“之前不是,現在是了。 23US.最快”穆宣昭口吻淡淡地說。

在穆府門前發生的這場廝殺,樂陵城裡的軍隊都看在了眼裡,即使他們不知道李季和曹強,可崔威隻剩下了一口氣,這時候,如何站隊,站在那邊,這些底層的人才是最精明的,所以,他們不會阻攔穆府的車馬出城。

當所有的車馬到了樂陵城外的驛站時,都停了下來。驛站的小吏一瞧著這大隊車馬,唬得臉都白了,立馬上前躬身行禮。

穆府的大管事掏出了一錠銀子,語氣溫和:“準備些熱飯,熱菜,再燒些熱水,備些馬匹的草料。”

小吏接過銀子,腰弓得更低了,一疊聲地應著,命驛站所有的人都行動了起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車廂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將軍,屬下王士春拜見將軍。”

“拉開車簾。”穆宣昭看著林燕染低聲說道。

車簾外,王士春傷口累累,上麵纏滿了止血的布條,在他身後還跪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女孩。

“情況......怎麼樣?”

“除了屬下,其他人都......”這是王士春的聲音。

“已經清點完畢,傷一百零二人,亡三十五人,剩下兵士一百二十一人,仆役四十三人,婢女十五人。”這是穆宣昭手下的一個參領。

“記下所有陣亡的兵士名錄,命所有的仆役和婢女,照顧傷重的兵士。再派出兩個身體健康的,快馬趕往幽州,尋著章奎,將此事告知他,讓他提醒世子,去吧。”

“是。”參領應了聲,卻仍躑躅不走。

“你還有事?”

“屬下清點人數時,還發現謝家六人,以及到府裡鬨事的......”

“說的是我們麼,我們有多少人,安萬裡你告訴他。”一左一右兩人攙扶著的霍紹熙,橫了一眼報數的參領,語氣輕慢地說道。

安萬裡響亮地應了聲,走到參領的麵前,先是嘻嘻一笑,接著整容作揖:“哎呀,真是沒想到啊,我們拚死拚活地守住了你們府裡的門,兄弟們又累又痛,合著在您眼裡就是個鬨事的啊。唉,真是愧對這名聲,發亮你這對招子,看一看有我們這種幫人退敵的鬨事的嗎?”

參領被他譏諷的紅了臉,卻口舌不甚便利,隻抖著手指頭,指著安萬裡說不出話。

“公子,是您麼。”跪在地上的念秋,一仰頭看到霍紹熙,喜不自勝地喚道。

她叫了好幾聲,虎著臉的霍紹熙才聽到,扭頭一看,在燈籠下認了認,才辨出是崔威的女兒身邊的丫鬟,不甚在意地回了一聲:“是你呀。”

“公子,是奴婢。”雖然隻見過兩次麵,念秋卻牢牢地記住了霍紹熙的容貌。

王士春看了看崔明菱的貼身丫鬟,她和這來曆不明的一群人卻是舊識,目光便忍不住瞧了一眼車廂裡的林夫人,眼前的局麵都是因她而起,也隻有她才能平息了。

“阿姐,安謹和我在一起,我已經命人先一步送他回廣平了。”說著,睨了一眼穆宣昭:“咱們也回廣平吧,其他的人與咱們無關。”一路糾結,霍紹熙終於下定了決心,那個誓言算個屁啊,如果真有牛鬼蛇神,就都來找他吧,他連人間地獄都見識過了,還怕這些裝神弄鬼的東西。

林燕染起身剛要走出車廂,穆宣昭抓住她的手腕,對著霍紹熙客氣的點頭:“多謝你照顧了我兒子,廣平的楊致卿還欠我一筆賬,這次順道去瞧一瞧。”

“你......無恥。”霍紹熙真想不到他會這麼說。

轉頭看到林燕染點頭,霍紹熙更是生氣,沒想到楊致卿竟然和穆宣昭有勾結,更沒想到他能這麼恬不知恥地認下兒子。

很好,很好,霍紹熙磨了磨後槽牙,你兒子恨透你了,不知道你這便宜老子能當到幾時?

到底不甘心將林燕染單獨留在穆宣昭的馬車上,霍紹熙眼睛一瞥,看到了地上的念秋:“阿姐,這個丫鬟雖然是崔府的人,之前幫過我幾次,人也伶俐,你身邊現在也沒人,就讓她跟在你身邊服侍你吧。”

說著,不待林燕染反駁,一打手勢,安萬裡立馬將人扔到了馬車上。

穆宣昭眼風淡淡一掃,念秋身子就一抖,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林燕染心下不忍,又想著身邊多一個人幫忙也是好的,就開口留下了她。

“你若要丫鬟,府裡那麼多忠心可靠的隨你挑,這個不要留了。”

“你送來的丫鬟,我還真不敢用,一個個都身有大才,跟在我身邊浪費了,我瞧著她挺好的。”林燕染對著念秋安撫的一笑,拉她坐在一旁,隨便問她幾句話,讓她不必這麼緊張。

王士春和那個參領得到了去廣平的指示後,都退了下去。霍紹熙和穆宣昭對視了一眼,彼此冷哼了聲,也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一時,眾人吃了些熱飯,又給馬喂了些草料,飲了些水,休息半刻鐘,便向著廣平的方向出發。

大多數人吃飽喝足,心情都愉快了些,連身上的傷口都覺得好了些,隻有穆宣昭和霍紹熙被彼此膈應到了。

第二日,在燈籠裡的蠟燭即將燃儘的時候,天色一點點亮了起來,距離廣平城也越來越近。

“大人,城外有大隊車馬,說著來自樂陵城的穆將軍,而且霍少爺也在裡麵。”廣平城的守門官不敢就這麼放進這麼多的人馬,連忙到官署請示楊致卿。

“開城門,放他們進來。來人,備馬。”楊致卿臉色大喜,忙揮退守門官,一邊又讓人備馬,她要親自到城門迎接林燕染。

昨日她一接到霍紹熙傳來的消息,就命人快馬趕往樂陵,卻在半路上遇到了護送林安謹的一行人,聽他們說了樂陵的情況,這些人隻得帶著林安謹等人回了廣平城。

她原想著直接帶著廣平的人到樂陵找穆宣昭要人,現在他們直接來了,倒是更好了。

楊致卿帶著人風馳電掣地趕往城門,她的速度隻比守門官慢了一點,到來的時候,穆府的車馬才開始緩慢地進城門。

到了廣平城,為了防止追兵而排在前麵的那兩輛和穆宣昭所乘馬車一模一樣的馬車,已經行駛到了後麵,現在最前麵的就是穆宣昭的馬車了。楊致卿顯然知道這個慣例,直接打馬到了車廂旁,雙眸發亮,聲音又急又亂地叫著:“阿染,阿染。”

到了半夜,撐不住睡了的林燕染,一覺睡到了進城,此時迷迷糊糊地聽著有人喊她,先是迷茫地看了一眼穆宣昭,卻見他肅著一張臉,不由茫然地看著左手邊的念秋:“我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你聽到了麼。”

“夫人,是外麵。”念秋小心地伸出手指指了指。

林燕染起身推開車門,再拉開車簾,一陣清冽的冷風,瞬時撲散了她初醒的迷糊,讓她立馬精神無比,微微眯著的眼眸對上馬上笑得燦爛的楊致卿,不由瞪大了眼睛:“阿卿,原來已經到了廣平了。”

“是,阿染,你終於回到廣平了。”

前後不過短短月餘,可對林燕染來說,卻像是過去了很久很久,對這座廣平城,她竟然感到了一種陌生。

“楊大人,我們遠道而來,打擾了。”穆宣昭低沉的嗓音響起,打斷了林燕染和楊致卿的兩兩相望。

楊致卿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見周圍眾人的視線都望了過來,隻得走在最前麵,領著身後穆府的車馬到專門為身份尊貴的客人準備的院子。

車馬行進的過程中,霍紹熙帶著他的人,跟著過來接應的人直接回了他在廣平的府邸。

大約行了兩刻鐘,眾人進了一條寬闊的巷道,再向右一拐,就見到一扇四扇紅漆銅釘大門,門前立著兩隻一人高的石獅子,大門上寫著養源院三個大字。

楊致卿先下了馬,對著下了馬車的穆宣昭解釋:“穆將軍是貴客,本應準備更好的住處,隻是,突然而來,我們來不及備下這麼多人的住處,隻有此處雖然簡陋一些,但好在地方足夠大,房屋足夠多,希望穆將軍多加海涵。”

穆宣昭輕聲笑了一聲,“楊大人客氣了。”

楊致卿回了一笑,看了看滿眼無奈之色的林燕染,引著穆宣昭等人進了養源院。

自下馬車到進院,穆宣昭一直攥著林燕染的手,楊致卿的明示暗示他要麼裝不懂,要麼當做沒看到,讓楊致卿沒有一點辦法。之後,更是拒絕了楊致卿準備的人手,隻說穆府的下人足夠了。

養源院一直有人照看,所有的用具都是齊全的,所以,三人坐在正堂中時,很快,就有婢女端上了沏好的茶。

楊致卿放下茶杯,整了整衣袖,鄭重地施了一禮,語氣端肅:“多謝穆將軍救了阿染母子,這份援手之情,我以及廣平都會記在心裡。日後,穆將軍但有差遣,我們絕無二話。”

這個承諾,楊致卿給的極重,幾乎是將她所有的一切都許諾了出去。

“楊大人,我救下自己的兒子和兒子他娘,怎麼需要你的感謝。反而是之前你收留了他們母子的情意,我要給你道一聲謝。”穆宣昭放下手中茶杯,極為緩慢地說。

楊致卿受到極大的衝擊,不自覺地向後邁了一步,看著穆宣昭像是在看一頭怪獸,直到林燕染沉痛地點了頭,她才發出一聲:“哈。”

穆宣昭嘴角挑出一抹笑,重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今日事有倉促,不便招待楊大人,來日,再預備豐厚的宴席,好好招待廣平的諸位。楊大人,請!”

端茶送客,在彆人的地盤上,穆宣昭瀟灑地端茶送走了主人,他的舉止太有主人的氣勢,楊致卿又受了這麼重大的打擊,腳步發飄地領著下人,離開了養源院。

痛快地趕走了楊致卿,一回頭,卻見林燕染麵色發冷,好心情一下子飛了,重重地放下茶碗,“扶我去休息,我累了。”

且說楊致卿暈暈乎乎地回到官署後院,抓著遇到的第一個人,問清了林安謹的位置,大踏步地進了林安謹的房間。圍著正在吃豆花的林安謹轉了一圈,又上上下下的大量了他一番,不由喃喃自語:“不像啊,一點都不像啊。”

已經受過這種待遇的林安謹,極其淡定地瞥了她一眼,繼續用瓷勺舀著豆花吃,隻是在吃蛋餅的時候,惡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一下子咬去了半張蛋餅,鼓著腮幫,咬牙切齒地嚼著。

楊致卿哈哈一笑,坐在了一旁,給他卷了張春餅:“慢慢吃,這裡還有,彆噎著了。”

好不容易咽下去,林安謹雙腿一蹬,從高高地凳子上跳了下來,跳到楊致卿麵前:“你再仔細看看,我隻像我娘,是不是?”

“恩,是。”楊致卿十分給麵子,沒告訴他剛才他那氣人的模樣和某人十分相像。

“我娘呢,你沒把她帶回來。”

“呃......,還要再等兩天,這事情太突然了,我得冷靜冷靜。”楊致卿一本正經地說著。

“我去找她。”

“不行。”楊致卿手一抄,拉住了林安謹:“已經陷進去了你娘了,你就彆再送上門了,乖乖地待在這裡。”

林安謹長長的睫毛眨了眨,低低地哦了聲,在楊致卿心軟之前,他主動改變了主意:“我去找師傅。”

說完,拉開了楊致卿的手臂,後麵跟著兩個侍衛,一路向著霍紹熙的住處而去。

打簾的少年,看到林安謹,張了嘴想要通傳,林燕謹連忙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地噓了一聲,少年便閉上了嘴巴,對著他笑了笑,掀開棉簾的時候,蹲下身子悄聲對他說:“老大,在裡麵泡藥湯呢,心情不太好,你小心著些。”

林安謹對他眨了眨眼睛,示意收到,穿著厚厚的棉衣,像個圓球似的滾進了屋子裡。一進屋,果然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藥味,皺了皺鼻子,忍住打噴嚏的**,悄悄地走了幾步,在一架屏風後,看到了冒著熱氣的木桶,霍紹熙坐在桶裡的凳子上,露出了赤露o的上半身。

“彆躲了,你一進來我就知道了,腳步沉的我想裝聽不到都不行。”霍紹熙點破林安謹的行藏,招了招手,將他見到麵前。

“師傅,你受傷了,誰打傷的?”林安謹湊到他身邊,看著他露在外麵的肩膀、後背,上麵布滿淤青。

霍紹熙的臉色很難看,暗幽幽的眼神盯著林安謹,抬手撩起深褐色的藥汁,拍向背部。

見師傅的臉色快和藥汁媲美了,林安謹轉了轉眼珠,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連忙搬了個高幾,脫下身上厚厚的棉袍,爬到高幾上,拿過掛在木桶上的瓢:“師傅,我給你澆藥汁,你背上哪兒傷的最重,我比你看得清。”

“嗯”,霍紹熙隨口應了一聲,準了他在背上的淤青澆藥汁,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後背傷得可真不清。但是,胸口上又有劍傷,不能浸水,最後,安萬裡想出了個辦法,裝半桶藥汁,再在桶裡放一把凳子,他坐在凳子上,讓藥汁浸在胸口傷處下麵,這樣既能溫養內傷,也不會加重胸口的劍傷。

“師傅,他怎麼和我娘一塊來了?”林安謹一邊澆著藥汁,一邊打探。

“他是誰?”

林安謹手頓了頓,繼而有些生氣地叫道:“抓我娘的壞蛋。”

“哦,既然他是壞蛋,當然是用壞蛋的方法讓你娘逃不出來。”霍紹熙說著睨了他一眼:“你這麼關注他,怎麼你想認他嗎?”

林安謹氣急敗壞地用木瓢拍打了水麵:“胡說,誰要認他,我才不要。”

“行了,我知道了,你拍了,地麵上都是藥汁,去叫安萬裡過來。”

安萬裡就在裡間,不用林安謹叫他,一聽到這話,就捧著霍紹熙的衣物過來了,隨手扔了一條棉巾過去,嘴裡還抱怨著:“老大,咱們這裡也添些丫鬟吧,你看看,現在打簾子的是男的,端茶倒水的是男的,連侍候你洗浴的都是男的。這樣下去可不行,咱們這兒都快成和尚廟了。”

套上中衣,霍紹熙把沾了藥汁的棉巾扔到了他頭上,不理會他的怪叫:“想添丫鬟了,行啊。”

安萬裡頂著藥汁一喜,卻在聽到下麵的話時,僵住了:“誰想添丫鬟,就搬出我的府邸。我這兒,不要女人,怎麼樣啊。”

安萬裡嘴角一苦,舉著棉巾作揖:“老大,彆啊,我不要丫鬟了,這些事兒大家夥兒都能乾。來,我服侍你穿衣。”

霍紹熙穿好衣物,提溜著林安謹到了練武房,和他好好討論討論怎麼對付那個壞蛋。

廣平府這邊,眾人是暗潮湧動,而幽州的楚王府裡卻幾乎是劍撥弩張。

曹側妃在房間裡心神不寧,隨手端起手邊的茶盅,喝了一口茶水,卻一下子摔了茶杯,厲聲喝罵:“賤婢,沏這麼熱的茶水,你想燙死我嗎?來人,掌嘴二十。”

沏茶的婢女撲通跪在了地上,滿心的委屈,她在端茶上來的時候,明明用手背量過杯壁的溫度,隻是稍稍溫一點,根本就不燙。

可是,在曹側妃麵前,哪裡容她分辨,隻能拚命的磕頭求饒。

曹側妃看著她越發的心煩意亂:“拉出去掌嘴。”

婢女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堵著嘴拉了下去,跪在外麵的石板上,挨著二十下掌嘴,還不能叫疼,否則曹側妃會命人加倍。

其他的婢女,悄悄地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片刻,將地上的狼藉收拾的乾乾淨淨,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

“怎麼這麼燥熱,來人,取我的泥金牡丹扇來。”

曹側妃大冬天的要折扇,管著她身邊貴重物品的大丫鬟身子抖了抖,立馬下去取了扇子來,幸好她記著所有的東西放的位置,否則今天怕是在劫難逃了。

“娘娘,三公子身邊的琪人來了,說是有事稟報。”守在門外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通傳。

“快,快讓她進來。”

琪人一進來,被曹側妃灼灼的目光嚇了一跳,連忙行禮。

曹側妃一擺手,語氣焦急:“是不是有消息了,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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