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張明遠這一屆高三畢業生高考放榜的日子，王瀅和林紅特意相約而來。其實張明遠他們上午就去看過榜單，雖說是這幫學生學習不怎麼樣，可畢竟是關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他們自然也會上心。但是他們看榜與其他人不同，榜單是按照考試總分順序排列的，彆人是從前往後看，他們是從後往前看。就那麼三四塊板子，最後一塊上沒有自己的名字，基本上前麵就更沒有了。張明遠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態看了最後一塊，沒有！最後一個板子上，他隻看到了李棟梁的名字。那就走人，回宿舍。如果說心裡沒有一絲的失落，那也不現實，畢竟上了三年的高中，多多少少還是努力過的。
王瀅在看榜單的時候，心裡一直在懸著，第一遍的時候，她奮力地尋找著張明遠的名字，可是沒有，她就感到手心有些發涼，她又認真地看到了第二遍，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過。
此刻，她就坐在張明遠的身邊，大家談論的話題終於轉到了高考成績上，眾人紛紛說著某某人平時不好好學習，怎麼就考上了，或是某某學習挺好的，怎麼就沒考上，嗟歎上天的不公。
王瀅低聲問了一句：“明遠，你什麼時候走？”
張明遠疑惑地問：“上哪？”
“你不知道你考上了嗎？”
張明遠騰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著王瀅，但隨即又坐下了，“閒著沒事逗我玩呢？”
王瀅一皺眉，“你不知道？”
看著王瀅嚴肅的表情，張明遠慢慢地站起身，一字一句地問：“我考上了？”
“你沒去看嗎？”王瀅的這句話還沒說完，張明遠就急匆匆地衝出了宿舍。
張明遠的名字就在倒數第二塊板子上，最後一行，最後一個，姓名和分數的後麵赫然寫著河南財經學院。我操，我考上了！
張明遠撥開身邊的同學，他感到大腦一陣眩暈，呼吸開始急促。他發了瘋一樣跑了起來，他的心裡反複地念叨著：“我考上了！我考上了！！”他跑過教學樓，跑過宿舍樓，跑進學校後院的足球場，他就那麼跑啊跑啊，直到累得癱倒在草坪上。他聞到了身邊草的味道，他的眼淚忍不住地滑落，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良久，他慢慢地站起身，用儘全身的力量，衝著空中發出了呐喊，聲音在整個操場上回蕩。他看到了王瀅正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遠處的操場邊上，他飛快地跑到了王瀅的麵前，“我考上了，”張明遠看到王瀅的眼淚也隨著他的這句話流了出來，王瀅臉上伴著淚水的笑容更加迷人，張明遠甚至有一種衝動，他真的很想一把就將王瀅擁入懷中。
就在這一刻，王瀅似乎也看出了張明遠的心意，她靦腆地低下了頭，她在等待，等待張明遠熱烈的擁抱。從認識張明遠到現在，他從未擁抱過自己，就在這一刻，王瀅的內心裡是充滿著難以壓抑住的期待的。
可張明遠並沒有這樣做，因為他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分彆！考上大學，就意味著離開眼前的這個女孩。誰也說不準會分彆多長時間，誰也說不準以後會怎麼樣，自己即將邁入大學，而王瀅還要奮鬥一年。無論張明遠和王瀅的內心會如何不舍，他們將共同麵對這個事實，可以說，這是對他們倆的一次考驗。
就在張明遠臨行前的頭一天，王瀅和他相約又一次來到了這片操場，追逐聲、歡笑聲記錄了相聚的時光，還有那埋藏在心底隱隱的痛。
“明天早上的車嗎？”王瀅坐在草坪上，她的手裡把玩著一支小小的淡紫色的野花。
張明遠躺著點點頭。
“明天，我就不能送你了。”
張明遠又點點頭，他不是不想說話，其實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給王瀅聽，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去開口。
時間就在兩個人的沉默中淡淡的流逝，一如王瀅手裡的小花。
“還記得嗎，你我就是在這個操場上認識的，”張明遠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時間過得可真快，一轉眼都畢業了。”
王瀅低垂著頭，目光落在小花上。
張明遠也覺得話題有些沉重，可他能做的就是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張明遠的喉結劇烈地跳動了幾下，“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
一滴淚從王瀅的臉頰滑落，滴在那支小花上。
張明遠也感到自己的心頭發酸，“放學就快回家，尤其是晚自習，最好和同學一起回家，你體質弱，要多鍛煉……”
王瀅猛然把頭扭向一邊，伸手擦去眼角的淚滴。
那是一種心酸和心痛混合在一起的感覺，直到此刻，張明遠才從這種混合的心情中知道自己有多愛她。“我會經常回來的，學校就在省城，對了，我們可以寫信……”
王瀅突然轉過臉，張明遠清晰地看到王瀅已經是淚流滿麵，目光中充滿了幽怨，張明遠立即坐起了身，“我沒說什麼啊，”說著就伸手去擦拭王瀅眼角的淚水。
王瀅一把就抓住了張明遠伸出的手，“我要你答應我，你永遠等我！”
張明遠沒有想到王瀅對自己的那種情感會如此深刻，麵對王瀅的這句話，張明遠用力地點點頭，“我等你！”就是這三個字，給了張明遠以牽掛、以依戀，甚至是思念和力量。
“我要你答應我，以後不準再打架，到了大學裡，不準跟其他的女生來往，更不準喜歡上彆的女孩，”王瀅的眼睛裡寫滿了真誠和不舍，“因為，你是我的。”
已經不需要任何的語言了，張明遠能做的就是輕輕地擦去王瀅臉上的淚滴，他的手指撫摸著王瀅的眼角，就是這雙眼睛，明亮而憂鬱，流露出的情感能融化一切。王瀅輕輕地抓住了張明遠的手，她的臉就緊緊的貼著他的手掌心，感受著張明遠的溫度，感受著那種真情。
“愛情是一朵生長在絕崖邊緣的花，要想采摘它必須有勇氣，”張明遠喃喃低語，這是王瀅送給自己的第一句話，“勇氣，我有，你願做懸崖邊的那朵花嗎？”
王瀅的嘴角泛起笑意，“隻要你不變心，我就跟定你了。”
王瀅站在自己家小區的門口，張明遠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手裡拿著一瓶汽水，伸到王瀅麵前，“等會兒再喝，剛從冰櫃裡拿出來。”
王瀅的心裡有一絲感動，這種不可名狀的感動伴隨在和張明遠相處的點點滴滴，這是一種能夠沁人心脾的感動，王瀅也是慢慢的才發現張明遠那堅毅的身材下潛藏的細膩，她報以莞爾一笑。
“好了，時間不早了，快回家吧，我也該走了，”張明遠跨上了自行車。
王瀅失落地點點頭，“這次你先走。”每次張明遠送王瀅回家，都是送到這裡，目送著王瀅走進小區，這次，王瀅想送他一次。
張明遠點了點頭，“好，那我走了。”他蹬上車子慢慢離去，他能夠感覺到王瀅落在自己背上那種委屈的目光，他想快一點離開王瀅的視線，可腳下卻根本用不上力。
王瀅第一次品嘗到這種滋味，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漸漸遠去，這種滋味並不好受，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張明遠，哪怕隻有一天，她也無法承受任何的分離，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此刻，王瀅才明白，為什麼每次都是張明遠目送自己離開，原來這是一種痛……
大學裡的生活讓張明遠徹底失去了方向，每天隻有三四節課，每天都有大把的時間睡覺，每天都在參加各種活動，沒有人管，沒有任何值得興奮的事情，這是張明遠在上高中的時候最期待的生活，一旦擁有了這種生活方式，就會讓人心生厭倦。現在，張明遠可以大喇喇地躺在宿舍的床上睡覺，有時厭煩了，他也會到教室裡趴在課桌上睡，可無論怎麼睡，都找不回當年的感覺了；現在，張明遠可以明目張膽地曠課，再也不用編排那些曠課的理由，後來他甚至開始認真地上課，可他的熱情立即被枯燥無味的教學所吞噬。唯一能讓他燃起激情的，就是回家，回到屬於他的世界裡，那裡有他的兄弟們，有王瀅。每次回家，他都會再騎上當年的自行車來到二中的門口，靜靜地等待著放學的鈴聲。他喜歡看著人群從校門口湧出的景象，而自己曾經就在這個人流中。王瀅也肯定會一路小跑著來到自己的麵前。和以前一樣，一人一車，喃喃細語，送到小區門口，目送對方離開，然後再等待下一月的見麵。
平淡的日子慢慢消磨著張明遠的熱情，他漸漸地覺得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方式。有時候，張明遠甚至想找個人打一架，對，就是打架，因為打架，張明遠離開了大學。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