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手

這時候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上身穿著一件白襯衫，下身是一條已經洗得發白的軍褲，腰裡紮著武裝帶，肩上背著一把老式步槍，年紀三十出頭，外表頗為陽剛，不過卻好像有些怕進這個宅子，腳步蹣跚，神情也很緊張。

“陸連長，你以前是不是很少來這裡？”袁主任轉過頭，麵帶微笑地問道。這時候我已經確定他應該就是袁浩哲的爺爺，兩人不但說話語氣像，笑容和眼神更像。

“首長同誌，不瞞您說，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進來。”陸連長一邊說，一邊往四下裡打量，臉上充滿了好奇和敬畏。

“哦？這是什麼原因呢？”

“也不是什麼原因，而是我們村裡很久以來就有這個規矩，除了每年交租的時候來藍家門前走一趟，其它時候都是繞著這裡走的。”

“那這個規矩的來曆你知道嗎？”

“說法有很多種，我聽得最多的是藍家鬨鬼，而且都是凶鬼，所以他們家人丁不旺，幾乎每代都是單傳。”

“那現在藍家的人都去哪兒了？我看這裡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一年前就都不在了。藍家老太太是上半年去世的，下半年縣裡搞運動，通知她兒子去縣政府交代問題，結果當天人就不見了，我估計是跑外地避風頭，鬨不好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那除了鬨鬼之外，藍家就沒彆的故事或者傳說嗎？”

陸連長想了想，說了一個他從長輩們那裡聽來的故事。

民國初年的時候，村子裡來過一個道士，聽口音像是北方人，在藍家門前走了一遭之後，就對村民講藍家人都是狐狸精變的，為害已有數百年之久，必須立刻將其鏟除。

村民們當然不信，都民國了又是上海地界，就算沒讀過書見識也要比內陸省份的人多，你說鬨鬼大家還能湊合聽聽，狐狸精什麼的就有點扯了。況且藍家一向善待村民，在當地口碑很好，所以道士的話根本無人響應。

結果這道士不知道去哪裡找來一幫凶漢，深更半夜闖進藍家，然後就如泥牛入海，沒見任何動靜，也沒見再有人出來。要不是有個村民當晚在自家瓜地裡守夜正好看見，這件事可能永遠無人知道。

不過這個村民也是臨死之前才把事情說出來的，距離事發已經二十多年，是真是假隻有聽者自己領會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我爺爺就在院子裡慢慢溜達。

他很仔細地打量石塔以及上麵的那隻狐狸，然後用一隻手扶住鼻梁上的墨鏡，低頭朝地麵看去。這時候他的頭部周圍隱隱約約地冒起一層輝光，如煙似霧飄飄嫋嫋。

我知道我爺爺在用“祖眼”，輝光是開眼之後必然出現的一種現象。不過也就一兩秒鐘的時間，輝光就消失了。我爺爺抬起頭瞟了袁主任一眼，見他沒朝自己這裡看，便輕輕吐了一口氣，然後嘴角不易察覺地翹了起來。

我覺得他應該發現了什麼，心裡有些激動，但又不想被人看出來。

陸連長說完，袁主任就讓他先回去了，走之前關照他要保密，不要和任何人說起他們來這裡的事情。陸連長連聲答應，忙不迭地跑了。

秋天的太陽落得早，眨眼工夫天色就暗了下來，院子裡的氣氛更顯陰森。袁主任走到我爺爺身邊問道：“長生同誌，有什麼發現嗎？”

“暫時還沒有。”我爺爺搖搖頭，“不過看這裡荒涼破敗的樣子，應該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要不我們再去其它地方看看？”

“長生同誌，咱們可是把這方圓百裡地都走遍了，也就這棟宅子符合你之前的判斷。先不說這裡裡外外的動物圖騰，單單這八扇門的布局一看就是高人所為。所以，我認為咱們是找對地方了。”

“是麼？”我爺爺微微一笑，指了指那八扇門道：“那您覺得它們現在還能起作用嗎？如果隻是擺設的話，那即便真藏著我們要找的人，想發現他也難比登天，這裡麵的道理我不說您也應該懂吧？”

“懂！”袁主任點點頭，“我還知道為什麼這裡會擺空城計。”

“為何？”

“當前天下初定，大亂之後必須大治，一切怪力亂神者但凡敢露頭，必定會以傾國之力鎮壓。所以這八門奇詭陣如果還敢堂而皇之地擺出來，豈不是自尋死路。”

“有道理。”我爺爺的腰一下就彎了下來，臉上陪著笑，但眼角的肌肉卻在微微抽動。

“所以我已經想好了，咱們先進去搜一下，有發現最好，如果沒有，明天我去調一個工兵連過來，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真相找出來！”

“好的好的，就照您的意思辦！”我爺爺的腰彎得更低了，腦袋點得跟雞啄米一樣。

袁主任從腰間拔出手槍，徑直就往屋裡去了，我爺爺跟在後邊，而我則跟在他的後麵。

果然，那八扇門隻是個擺設，沒有任何怪異的現象出現。七間屋子一一搜過之後，沒有什麼發現。這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袁主任掏出手電筒，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先回去吧，晚上我就給軍區首長打電話，明天就能見分曉了。”

我爺爺嘴裡答應著，彎腰從門後拿起一根木棍，用力一揮，袁主任應聲倒地。這一刻，我驚訝萬分，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怪力亂神者就要鎮壓，那我不是遲早要被拉去槍斃？你們這些當官的用人時一副嘴臉，不用了又是一副嘴臉，老子才不會做這種賠本買賣。對不起了袁田仁，不是我不仗義，而是這世道你也未必保得了我，更何況這裡有我想要的東西，我隻能這麼做了！”

我爺爺說著話，又朝袁主任後腦上打了一棍，確認他完全昏死過去，才把木棍扔了，然後走到院子中央，兩手抱拳衝著石塔上的狐狸拜了三拜，口中說道：“在下左門左長生，擅闖貴府實屬意外，還望大仙高抬貴手，莫要和左某人一般見識。另請大仙現身說話，左某有事相商！”

連喊了三遍，我身旁的一扇房門突然打開，一條人影緩緩走了出來。

此刻月亮已經升了起來，月光掠過屋頂照在這個人的臉上，我不禁睜大了眼睛，驚呼一聲：“藍立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