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風月寶鑒

2017-09-12 作者: 慕希言
第64章 風月寶鑒

“《********》?”席慕遠沉聲讀出藍皮書上的四個書名,“著者:賈寶玉?”

煮酒低頭不敢說話。

席慕遠翻開第一頁,隻看了一眼便感覺氣血上湧,猛然將書合上重重的拍在了桌上:“混賬!”

煮酒儘可能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但還是被席慕遠淩厲的眼神問候到:“這真的是王妃畫的?”

“是……屬下詢問了狀元書局的老板,他還不知道那是王妃……王妃還拿到了二兩銀子的潤筆費和一百五十兩銀子的分紅……現在……《********》是狀元書局最當紅的……畫本子……”

“胡鬨!”席慕遠氣得整張臉都黑了,“讓京兆尹將那狗屁書局封掉!銷毀掉所有的《********》!不準讓人知道此事與王妃有關!”

“是!”煮酒忙不迭的退出去。

席慕遠盯著手上的書,想起顧煙寒前段時間每天都在那裡寫寫畫畫,氣得磨牙。這丫頭是越來越放肆了!

他瞥了兩眼那書的封皮,努力平複下自己的心緒後,卷起書去了正院。

顧煙寒正在構思《********》的第二部,席慕遠一進門就看到她握筆在沉思,當即走上前。

顧煙寒下意識的想要東西收起,卻沒想到席慕遠先一步將她手中的書抽走了。

“王爺!非禮勿視啊!”顧煙寒本能的就要去搶,奈何搶不過席慕遠。

席慕遠冷哼一聲,快速將那冊子從頭翻到尾,還是空白的。

顧煙寒重重的回哼了他一聲,將冊子搶回去,還嘚瑟的反問:“有什麼好搶的?我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你看,什麼都沒有?你看你看!”

“是麼?”席慕遠磨牙反問,手中那卷《********》已經快被他捏碎了。

顧煙寒莫名的心虛了起來,偷瞄了眼席慕遠,眼神落在了他的手上:“王爺,你手上拿著什麼呢?”

席慕遠挑眉:“王妃不知道?”

顧煙寒有種不好的預感,乾笑兩聲:“我怎麼可能知道……”

席慕遠將書丟到她麵前,看著那殘破不堪的四字書名,顧煙寒頓時嚇得臉呼吸都忘了,好半天才緩過來,喘了一口氣。

“這是什麼書?”她裝出一副純良的模樣來。

席慕遠要不是知道真相,差點就被她這副無辜模樣騙了:“你自己畫的你不知道?”

顧煙寒打死不認:“王爺胡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畫這種東西呢!”

“本王還沒說裡頭是什麼。”席慕遠涼涼道。

顧煙寒一驚,再看席慕遠那比鍋底還黑的臉,就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了。羞恥感從心底湧起,她捂著臉不再說話,耳根子卻是紅透了。

席慕遠冷哼一聲,當著顧煙寒的麵坐下來翻開那書快速翻了幾頁。

《********》講的是一個書生進京趕考,路遇妖魔一夜春宵。而後投宿在一員外家,又與員外千金一夜春宵。之後,約摸就是見一個睡一個。

最後,靠著一身床技,愣是從一個落榜書生,睡成了丞相的東床快婿,最後權傾朝野,成為一代淫臣!彪炳春秋!名留青史!遺臭萬年!

中間過渡內容不過幾筆,著重體現就是就是那點閨中秘事。

席慕遠嘴角抽搐,他的小王妃平時看著正正經經,跟他一起造人時也懶懶散散,這小黃文倒是畫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前無古人!她哪學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顧煙寒見他盯著看,更是羞愧難當,伸手就想要將書抽走:“王爺……彆看了……彆沒什麼好看的……”

席慕遠沒好氣的拍開她的手:“沒想到王妃對房中術研究的這麼透徹,倒是本王顯得膚淺了。”

顧煙寒無比尷尬的乾笑,一個勁狗腿的諂笑:“沒有的事,王爺您是個深沉的人!靠的是內涵!”

她又想要伸手去拿走那書,席慕遠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麵一幅畫,挑眉問顧煙寒:“那麼王妃能告訴本王,這六九式是個什麼東西麼?”

顧煙寒的臉唰唰唰的全部漲紅,支吾的不敢看席慕遠:“我、我也不知道……”

“那側入式呢?”席慕遠磨著牙又問。

“不知道……”顧煙寒心裡叫苦不迭。

席慕遠揚聲又問:“背入式?”

“王爺……我錯了……”顧煙寒被席慕遠那灼灼眼神看的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讓她財迷心竅!都是窮惹的禍!

席慕遠冷哼一聲,將書丟在一邊。顧煙寒趁機想要毀屍滅跡,手還沒碰上,就已經被席慕遠一把拍開。

那拍手的聲音格外響亮,火辣辣的疼痛從顧煙寒的手背傳來,她努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順勢哭了出來:“嗚嗚嗚嗚……”

席慕遠傻了眼,這怎麼就哭了?

“你……你彆哭啊……”他也知道自己剛剛那一下沒把握好力度用勁大了,這會兒忙伸手就要去給顧煙寒揉揉,沒想到被他的小王妃猛地將手拍了回去。

“王妃?”

“嗚嗚嗚……”顧煙寒哭的更大聲。但到底沒有被說到傷心處,因疼痛而擠出來的眼淚很快消失,變成了乾哭。席慕遠自然也就知道她是裝的了。

然而,裝哭顧煙寒也裝的像模像樣,席慕遠都不好意思拆穿她。

終於,他歎了口氣:“彆哭了。”

“王爺凶我……”顧煙寒哽咽著道。

“本王不凶你了。”席慕遠耐著性子哄她。

顧煙寒偷偷瞄了眼他,看見他眼角的無奈,哭聲這才小了下去。

她的手慢慢挪向《********》,想要借機將書扔掉。然而,還是被席慕遠先一步將書拿在手中。

“你又缺銀子了?”他問,語氣裡呆著幾分無奈的歎息與不解。平日裡,他開稍微葷一些的玩笑,顧煙寒就能臉紅半天。若不是缺銀子,她也絕不會去做這種事。

顧煙寒眸光一閃,裝傻不語。

“本王的銀票與房契等物全在那抽屜裡,你要什麼自取便是。為何要與本王如此見外?”席慕遠又問。

“沒有啊……”顧煙寒擠出一抹燦爛的笑,“王爺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了……我以後不敢了……”

她縮著脖子,濕漉漉的桃花眼中閃著歉意,整個人都顯得可憐兮兮。

席慕遠捏了捏眉心,對於顧煙寒,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

這個女人明明已經是他的王妃,明明就坐在他麵前,明明每日都在悉心照顧他,可他仍舊是覺得與顧煙寒的心相隔的很遠很遠。

席慕遠換了個問題:“你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顧煙寒出去幾次花的都是王府的錢,照理來說,她自己的銀子應該一分錢都沒有動過。

顧煙寒嘿嘿笑了兩下:“誰嫌銀子多呀?是不是?”

她若是單純的財迷,每次賞賜姨娘就不會那麼大方了。席慕遠知道她有事瞞著他,卻不知道是什麼。

席慕遠仔細的想著。顧煙寒無論是出嫁前後,以她的身份都是不需要擔心銀子問題的。可是她卻為了銀子不惜去寫小黃本,這是急需用錢的表現。難道是有人跟她要錢了?

驀然,一個人名闖入了席慕遠的腦海。

他看向顧煙寒,深邃的眼眸中因為那個名字而波濤洶湧,令顧煙寒不安。

“王爺?”她試探性的開口,“我去給你做些蓮子羹吧?”

她起身要走,路過席慕遠身旁之時,手腕驀然被他捏住。

“王爺?”

席慕遠抬頭,望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眸,滿是遲疑:“與本王說說陸籬的事吧。”才說完,他明顯感覺到顧煙寒聽見這兩個字之時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他自認為問的已經算平和了,但顧煙寒的反應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那雙清澈的眼眸逐漸浮現起了霧氣與各種複雜的情感,讓席慕遠看不懂。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問錯了,顧煙寒的聲音驀然響起:“我不想說。”聲音乾硬冰冷,像是要和他生生劃出一道明顯的界限來。

席慕遠的手在這一瞬間收緊,因為怕失去她而下意識的加重了力道。等到他意識到那是能將顧煙寒手腕捏碎的力道慌忙鬆手之時,顧煙寒仍舊是之前那淡漠又疏離的表情。

他知道她很怕疼,但手腕上的紅腫卻像是在彆人身上一般,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究竟是什麼力量才能讓的心神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將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在意?

席慕遠越發的想不通,越發的嫉妒那個名為陸籬的男子。

他出門去派人叫洛風,心間嘲笑著自己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再回頭,顧煙寒依舊站在原處,身子站的筆直,陽光從門中打入,與她擦肩而過。那隱匿在昏暗中的身形,顯得越發的瘦削與孤寂,看的席慕遠一時心痛的不能呼吸。

洛風配了藥膏,讓顧煙寒每日都要敷著。出門的時候,低聲問席慕遠:“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

“沒有。”

洛風嫌棄的白了他一眼:“當我瞎呢?王妃看都不看你。你怎麼還把人手給弄成了這樣?差一點就斷了。這幾天她的左手算是廢了。”

席慕遠的心一瞬間痙攣,恨不得斷手的是他自己。

洛風歎息著搖頭:“不過你這王妃的體質也實在是太差了……胎裡不足,她這是早產了多久呀?”

席慕遠搖頭,卻派人去顧國公府打聽了。

晚上的時候,席慕遠在書房單獨用膳。他覺得這個時候還是顧煙寒大抵是不會想要見到他的。

顧煙寒晚膳也用幾口,聽到掃雪來說王爺宿在書房後,她早早的熄燈就睡了。

深夜,書房裡一道人影竄入了正院。顧煙寒聞著那熟悉的味道,閉眼沒有動。那人想要抱住她,又怕傷著她的左手,隻能放棄,縮到床沿將大半張床全部留給了她。

顧煙寒也不出聲。直至天蒙蒙亮之時,她才眯了一覺,醒來,席慕遠已經不在身邊,仿佛從未來過一般。

如此反複了好幾日,席慕遠不說穿,顧煙寒也一直假裝不知道。倒是小六子找到了她:“王妃,奴才這幾日路過狀元書局,發現那裡都被封掉了。”

顧煙寒微微一愣:“那書店老板呢?”

“被抓進了京兆尹府……”

顧煙寒歎息一聲,沒想到自己給人家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

晚間,席慕遠再次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爬回了王妃的床上。剛鑽進被窩,就聽到身邊傳來一聲嬌嫩的聲音:“王爺。”

席慕遠詫異,他還以為顧煙寒已經睡下。偷爬被窩被抓了個現行,他有些尷尬,應了顧煙寒一聲。

驀然,懷裡闖入了一個溫暖柔軟的身子。

席慕遠一愣,下意識的抱緊了顧煙寒。

埋在他身前的人抬起頭,帶著輕笑:“王爺,求你個事唄?”語氣輕快,仿佛前幾日的矛盾從未發生過一般。

席慕遠順水推舟的點頭:“說。”

“您大人有大量,把狀元書局放了唄?”顧煙寒有些撒嬌的蹭著他。

好幾天沒開葷的席慕遠被她鬨得有些心猿意馬。相比於陸籬之事,狀元書局那的確不值一提。

席慕遠心裡有些彆扭的是,顧煙寒是為了彆人才跟他和好的。於是傲嬌的拒絕了:“狀元書局漏稅嚴重,你讓本王怎麼放人?”

顧煙寒覺得他是推脫:“王爺,您就不要跟他們計較了嘛!商人重利,他們因為我無緣遭受了牢獄之災,我這心裡真的過意不去。您要是不放他們,往後有業報落在我們身上怎麼辦?”語氣裡滿是歉疚和賣萌。

席慕遠輕哼:“本王可不是公報私仇。真漏稅了。”

見他說得嚴肅,顧煙寒這才信了。

思索半天,又道:“那等他們把漏交的稅補上,王爺是不是能高抬貴手呢?我知道王爺肯定是願意的!王爺的心胸比海還寬闊、比天還偉岸,怎麼會揪著這些雞毛蒜皮之事呢?是不是!來親一個!”

顧煙寒低頭啄了他一下,動作幅度很大,差點還把席慕遠的牙給磕了。

瞧她捂著自己的嘴不敢喊疼,席慕遠心底那點不舒服也消失,將她擁入懷中:“氣消了?”

顧煙寒微微一怔,笑道:“人家本來就沒有跟王爺生氣啊!”

席慕遠不語。

顧煙寒往他懷裡又鑽了鑽:“王爺,我以前說過你是個很好的人。我現在也這麼覺得。”

儘管他有小妾,他的脾氣有時候也不是很好,可顧煙寒知道,在如今這個大環境下,席慕遠對她很好。

“王爺,我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你對我的好,我都記著的。我這個人性子犟,脾氣不好,有時候也總是氣你。但是,我沒有真心想傷害過你。”

她的聲音很軟很酥,卻低沉沉的飄落在席慕遠的心上。

“我說過以後會對你好一些,也就一定會做到。如果你覺得我哪裡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訴我。但是……王爺,你能不能給我我想要的自由?”顧煙寒抬起頭來,黑暗中,靈動的雙眸忐忑的凝望向席慕遠。

席慕遠原本是巴不得將自由的一切都給顧煙寒,可聽著她的話,不知道為何總感覺心裡難受的緊。

“你如今不自由嗎?”席慕遠問。

顧煙寒沒有出聲,過了一會兒,她重新躺回到了席慕遠的懷裡:“王爺自由嗎?”

“何為自由?”席慕遠問。

顧煙寒想了想,道:“大抵就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隻要不越線,本王允許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往後想去哪裡,本王皆可與你同往。”隻要不是離開他的自由,他都可以給。

顧煙寒收起心間那小小的失落,一笑:“謝謝王爺!”

席慕遠抱緊她,身子被顧煙寒剛剛的動作挑逗的愈發燥熱,反身壓住她:“王妃,我們來好好探討一下你那本《********》吧。”

“彆……”

“咱們這是什麼式?”

“……傳教式……”

“那今晚先試個七種。”

禽獸!

第二日下午,顧煙寒小憩醒來,小六子已經打聽到狀元書局的老板被放出來了。隻不過《********》是不讓賣了,成了禁書。

顧煙寒默默瞥向被席慕遠藏入暗格裡的那本,在心裡吐槽洛北王表裡不一。

顏夏驀然白著臉走進來,進門的時候差點摔倒,所幸被夏至扶住。

“王妃……”她恐懼的在顧煙寒麵前跪下,“國公府被抄家了……”

“什麼!”顧煙寒大吃一驚,連忙忙下手上的蛋羹,“怎麼回事?”

“奴婢今日回去探親,就見顧國公府門口圍著一群官兵,不讓出入……公爺也被帶走了……”

“備車!再去京郊大營通知王爺一聲!”顧煙寒慌忙出門去,趕到顧國公府的時候,朱色大門上已經被貼好了封條,還是大理寺的!

她匆忙又趕去忠毅侯府,忠毅侯正在與老太君商議這事。見她來,當即便猜到了來意。

“舅舅,這是怎麼回事?父親都退隱這麼些年了,怎麼突然被抄家?”她匆匆忙忙的問,滿是擔憂。

忠毅侯歎息一聲,道:“你可知你那個庶妹的情況?”

“顧雪珊?她不是在牢裡嗎?”顧煙寒不解。

老太君惱怒的用拐杖戳著地:“就是她!那般的沒臉沒皮!連累顧國公府就算了,往後指不定還要連累你!”

“她怎麼了?難道是在牢裡受不了刑,亂潑臟水?”顧煙寒問。

忠毅侯搖頭:“你父親這段時間為了將她從牢裡救出來,沒少下功夫。眼看就要成了,你那庶妹忽地在牢裡暈倒。大夫過來一看,居然已經懷孕三個月!趙齊魯的種!”

顧煙寒咋舌。

如今吳王與趙齊魯父子兩個都被關在宗正府,就等挖出所有的價值再殺他們。顧雪珊這一懷孕,皇帝能不氣就怪了。

“可是……為什麼要查抄顧國公府?顧雪珊是在吳王府地牢被發現的,她萬一也是受害者呢?”顧煙寒不相信皇帝想不到這一層。

秦少安正好進門,先行了禮,神色慌張道:“父親,我問到了。國公府裡查到了與吳王往來的私信,信間談及重陽之事,因而聖上大怒。”

顧煙寒仍是覺得不可能:“父親不是那樣的人。吳王舉薦他入兵部,他都放棄了,不可能參加謀反!”

忠毅侯與老太君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秦少安安慰了她兩句,道:“妹妹彆著急,等王爺回來仔細與他商量一番。你如今是洛北王妃,洛北王與你皆救駕有功,理應不會被牽連。”

顧煙寒對顧國公其實也沒多少感情,但總歸因為顧國公這段日子拿她當女兒,她自然也要拿他當父親孝順。

離開忠毅侯府,顧煙寒坐在馬車上思索了很久,驀然道:“改去大理寺。”

大理寺大牢因為關押著不少吳王謀反案的重臣,把守森嚴。顧煙寒用鬥篷罩住了她整個身子,顏夏想要用銀子賄賂守衛,被無情的揮開。

顧煙寒拿出了席慕遠的令牌。

獄卒愣了愣,掃雪朗聲道:“沒見過我們王爺的令牌嗎!還不讓開!”

獄卒遲疑對視一眼,這才恭敬的退到兩邊。

顧國公被單獨關在一間牢房裡,這會兒正對著牢房外的高窗唉聲歎氣。聽到動靜,他轉過身來,見到顧煙寒時一窒:“煙兒?你怎麼來了!”

“父親,我來看看您。”顧煙寒走上前來,這段時間沒見他,顧國公瘦削了不少。

顧國公長歎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關切的問:“你沒被牽連吧?”

顧煙寒搖頭,問起了正事:“府裡怎麼會有與吳王往來的書信?”

顧國公說起這個就氣得捶胸頓足:“為父也不知道!煙兒,你說為父已經退出官場十來年了,對吳王來說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與他做那檔子作甚!也不知道是哪個小人誣賴為父!”

“那父親有線索嗎?”顧煙寒又問。

顧國公沉思半天,搖了搖頭。

這下就難辦了。

“煙兒,”驀然,顧國公喊她,壓低了聲音道,“皇上對叛亂之事異常忌諱,你若是要求情,可進宮見太後,但要悠著些分寸。自保為上!”

“父親……”

“為父已經是這般的年紀了,真有什麼也不過一刀子落下碗大個疤。你如今是洛北王妃,重陽宴上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隻要能得王爺庇佑,皇上便不會動你。”

顧煙寒瞧著顧國公這已經抱著必死心態的模樣,心裡說不出的難過:“父親,您樂觀些。女兒已經派人去通知王爺了,等他回來一道想想辦法。”

顧國公微微搖頭:“煙兒,我比你了解皇上。十年前為父辭官退隱,便是因為看出來了皇上的排擠。這件事上,皇上想必不會對我留情。所幸你出嫁早,還能逃過一劫。”

顧煙寒有些不懂了:“皇上為何要排擠父親?”顧國公不是那種激進派,照理來說不會得罪皇上才是。

顧國公的嘴角扯了扯,沒有回答:“這你就彆多想了。好好當你的洛北王妃。回去之後給宮裡遞個帖子請求麵見太後,若是太後不見便算了。若是見,你可以過去探探口風,切忌不要衝動。”

顧煙寒一一記下,走出去之時,還是讓顏夏將那三十兩銀子給了獄卒。

獄卒連忙擺手:“小的不敢收……為王爺辦事是我們兄弟應該做的!”

“拿著吧。”顧煙寒出聲,姣好的聲音讓獄卒一頓。他們一直以為這是洛北王,沒想到是個女子。

“這些你們拿去買些酒,剩下的,麻煩多照顧些我父親。他年紀大了,牢裡的夥食怕是吃不慣。”

獄卒們這才恍然,連聲道:“王妃放心!不會讓公爺受苦的!”頓了頓,又討好的問,“王妃可要去見見顧二小姐?”

顧煙寒略一思索,點頭。

因為顧國公這些日子上下打點的緣故,顧雪珊的牢房也還算乾淨。但這種地方老鼠蟑螂當然是少不了的。顧煙寒進去的時候,顧雪珊正在連聲尖叫。

顏夏懂事的先一步進去:“二小姐,王妃來您了。”

顧雪珊一愣,抬頭望見門口的顧煙寒,一時也忘了尖叫,驚喜的衝到柵欄邊:“姐姐!姐姐!你來救我了嗎?”

“父親入獄了。”顧煙寒麵無表情的看向她。

在牢裡的確是讓她憔悴了不少,但這會兒顧雪珊的眼裡正冒著光。聽完顧煙寒的話,她一愣:“怎麼會?”

“還不都是你肚子裡那塊肉惹的禍。”顧煙寒握住顧雪珊死死扒在柵欄的上的手探脈,的確已經懷孕三個月。

“你倒是本事了,還敢與趙齊魯做出這種事來!”顧煙寒惱怒的鬆開她,隻覺得家門不幸。若是家裡還有未出嫁的妹妹,被顧雪珊這事連累,誰也找不到好夫家!

顧雪珊忽地嗚嗚哭出聲來:“姐姐我錯了……父親……父親怎麼樣了?他還能救我出去嗎……姐姐……”

顧煙寒冷聲打斷她:“你將這段時間對審訊官說的話,和那日在吳王府真正的情況,一一再與我說一遍。不準作假,不然我也幫不了你!”

顧雪珊不敢磨蹭,嗚咽著一一說了。

她平日裡就愛去找吳王妃,吳王妃也喜歡她。那日,吳王妃宴請貴婦,她覺得無聊便找了個借口偷溜出來想去找趙齊魯。

到趙齊魯書房的時候,她無意間聽到父子倆謀反之事。一時之間,聽見趙齊魯娶呼延心淳,顧雪珊就炸了。

吳王發現了她,本意是要殺她。但趙齊魯還算有三分情誼,保下了她的命,將她關在地牢,還寬慰她說一旦事成,她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他絕不會要呼延心淳那個二手貨!

等到那日被大內侍衛們帶出,看到敗落的吳王府,還做著太子妃美夢的她才被嚇醒。

不過顧雪珊還算有點腦子,被提審之時,她將所有的過錯全部推到了趙齊魯父子的身上,對自己不利的一概沒說,這才被皇帝留到了現在沒殺。

“姐姐……這些話我誰也沒有說過……隻告訴了你……父親都不知道……你救救我……姐姐……”顧雪珊眼淚汪汪。

顧煙寒仔細理著她的話,又問:“那肚子裡那塊肉,你又怎麼說的?”

“我說是趙齊魯的……姐姐,真的是他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姐姐你救救我吧!我不要這個孩子!我才十五歲!姐姐……你懂醫術,幫我把孩子拿掉吧!姐姐……”

顧煙寒被她說的頭疼,仔細的又問:“那有人問過你這孩子的出現,是你自願還是被迫的嗎?”

顧雪珊搖搖頭。

“你被迫懷上這孩子,也是苦命。”顧煙寒驀然道。

人在危險的情況中,往往都能激發出自己的潛力。

顧煙寒輕飄飄這麼一句話,讓顧雪珊恍然大悟,立刻破口大罵:“姐姐,都是趙齊魯那個禽獸強暴我!我不是自願的!所以才被他關進了地牢!”

顧煙寒孺子可教的點了點頭,又與顧雪珊一一敲定了細節,將她這個無辜的人設弄得更加完美,這才離開。

顏夏有些擔憂:“王妃,您這般教二小姐,就不怕她來日反咬一口嗎?”

“不怕。”顧煙寒神色淡定,“除非她不想活了。”

回到王府之時,席慕遠也正好回來。見她出門,知道鐵定是為了顧國公府的事,也沒有多問,而是直接回了正院。

“你父親的事不必擔憂。”

顧煙寒一喜:“王爺有辦法?”

“本王換了衣服便進宮,事在人為。”他神色匆匆,顯然是剛從練兵場回來。

顧煙寒同時也遞了入宮請安的折子,太後倒是願意見她,可從頭到尾,話裡話外都透漏出“後宮不得乾政”的意味,顧煙寒隻能離開。

皇帝那裡沒有鬆口,但席慕遠爭取到了一個讓刑部尚書張廉徹查此案的機會。張廉是個能人,也是大應有名的清官。他不站在朝廷的任何一個黨派之中,因此仕途不順,卻也一直做到了天命之年。

顧煙寒得知此事稍稍安心,席慕遠的嘴角卻是掛著一絲冷笑。

“怎麼了?”顧煙寒問。

席慕遠收起眼中的不屑,投向顧煙寒的眼神又恢複了溫柔:“沒事。”

“王爺,你知道會是誰陷害我父親嗎?”顧煙寒不知道是什麼仇恨,才能讓顧國公辭官十年後,仇家還被不放過他。

席慕遠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道:“本王已經派人去查了。”

顧國公一直被管著,大理寺寺卿提審過他一回,但並沒有得到什麼有效價值。照理來說,像他這樣的勳貴卷入此事,皇帝還會親自過問。然而,皇帝卻一直都沒有宣顧國公。

顧氏宗族裡還有不少人在仕途之上,這會兒也是接連落馬了好幾個。整個顧氏,風雨欲來,每日都有求顧煙寒的人來洛北王府外等候。

雷雨交加的夜,顧煙寒躺在床是怎麼也睡不著,隻聽著外麵驚雷滾滾。

夏至小心翼翼的叩響了正屋的門,輕聲的喚道:“王妃?”

顧煙寒瞥了眼一旁呼吸均勻的席慕遠,起身披了件衣服去開口:“怎麼了?”

“牢裡傳來消息,二小姐血崩……”

“怎麼會血……”顧煙寒說著一窒,意識到這是有人對顧雪珊肚子裡那塊肉下手了!

她上次告誡過顧雪珊不要自作主張,那丫頭這會兒怕死怕的緊,絕不會是她。那就是皇帝的意思了……

“備車!帶上藥箱我去看看!”顧煙寒轉身去換衣服,席慕遠已經坐在了床沿。

“王爺,我出去一下。”

“本王記得你那庶妹也不是什麼好人,外麵又是大雨又是雷電,何必為了她多走一趟。你該知道有人不想讓她活。”嚇人的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屋內席慕遠麵無表情的臉。

顧煙寒長長歎了口氣,依舊是換衣服:“王爺,就當我自己給自己交代吧。”

她不知道原來的顧煙寒為何而死,才讓她這一縷幽魂有機會借屍還魂。但既然偷走了顧國公一個女兒,她就要還給顧國公一個。

席慕遠相當不理解她,但也起身穿衣:“本王與你同去。”

顧煙寒簡單挽起長發,去藥房挑了些藥材後,穿上蓑衣上了馬車。

驚雷與閃電不斷的在屋外響起,仿佛一切就發生在她的頭頂一般,令顧煙寒心驚。

席慕遠看她縮成一團,就知道她在害怕,將她抱入懷中。結實的懷抱給了顧煙寒不少安全感,她低聲的問:“王爺,為何他們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席慕遠問:“你可知為何有些罪要誅九族?”

顧煙寒搖頭。

“並非是九族之人皆有罪,而是為了防止後人複仇、防止有人效仿。那孩子若是長大,將來指不定有心人會攛掇他再奪皇位。”

顧煙寒沒有了聲音,乖乖縮在席慕遠的懷裡。半晌,她抬頭又問:“殺無辜之人,不會寢食不安嗎?”她清澈的雙眸深處,閃著恐懼。

席慕遠垂眼,抱緊了她:“會寢食不安之人,坐不上那個位置。”

顧煙寒一窒,忽然笑了:“對……心硬如鐵,才能萬人之上。”

席慕遠不知道為何她頓時變得這般難受,仿佛這一切都發生在她的身上一般。他抱緊了她,輕吻著她:“彆太擔心,我們很快就能到了。”

顧煙寒微微頷首,一直到下車都沒再出聲。就在席慕遠要跟著她走進女牢之時,顧煙寒攔住了他:“王爺,我去吧,畢竟是小產。你在外麵喝會兒茶。”

席慕遠也沒有堅持,目送顧煙寒離開後,直接派人去叫了大理寺寺卿過來下棋。他沒有老婆抱著睡覺,彆人也休想有!

顧煙寒一進屋就看到顧雪珊奄奄一息的躺在牢房裡,剩下的乾稻草已經沾滿了血跡。

兩個詢問趕來的女獄卒雙手都是血,正驚恐的跪在一邊:“王妃……真的不關我們的事!真的……”

顧煙寒沒有理會她們,慌忙上前。顧雪珊已經身下都是血,整個人宛若躺在血泊之中一般。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這會兒已經快要休克。

顧煙寒立刻給她施針止血,顧雪珊渾渾噩噩的睜開眼,見到是她,嘴唇微啟:“姐姐……”

“夏至,給她含參片。”顧煙寒看了她一眼吩咐。

夏至照做,顧雪珊喊著參片還想說什麼,卻因為沒有力氣而隻能囁嚅。

“你留著力氣彆說話,我不會讓你死的。”顧煙寒解開她的衣裙繼續施針,又報了藥方顏夏記下去熬藥。

這落胎藥也不知道是誰開的,藥性實在是太過猛烈。彆說顧雪珊一個十五歲的姑娘尚未長開,就是每日滋補的年長婦人也扛不住!

顧煙寒一直在用金針與參片給顧雪珊吊命,終於將顏夏的第一碗藥等來,給顧雪珊全部灌下。隨後,又似乎第二碗、第三碗。

這個時代不能注射,她隻能用在這樣最原始的方式救下顧雪珊。

折騰了一晚上,顧雪珊的血總算是止住。讓獄卒給她擦了身子,換上新衣服之後,顧煙寒長長的鬆了口氣。

“王妃,您也去換件衣服吧。王爺讓人給您送來了。”顏夏道。

顧煙寒低頭看了眼自己滿是血汙的衣裳,失神的點點頭。

任由夏至給她換衣服,顧煙寒又問:“王爺呢?”

“在等著您用早膳呢,也是府裡一早送來的。”

雨過天晴,瞧著坐在廊下用膳的洛北王夫婦,大理寺寺卿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

顧煙寒好奇的抬起頭來,見是他那裡發出來的,一笑。

席慕遠道:“寺卿若是餓了,不妨就先回去用膳吧。”

還以為會邀請他坐下吃些的寺卿大人表示很難過,卻也如同得了****一般告辭走人。

顧煙寒瞧著他走路生風那模樣,心間有些不放心:“王爺,我們救了顧雪珊,皇上會不會生氣啊?”

“你這個時候才想到這些?”席慕遠斜睨向她。

顧煙寒嘿嘿一笑。

席慕遠給她剝了個雞蛋:“你回去睡一覺,本王一會兒入宮麵聖。”

“去請罪嗎?”顧煙寒立刻問。

“本王有罪?”

顧煙寒連忙搖頭,席慕遠眉頭微挑,嘴角掛著一抹挑釁:“去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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