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昨晚就知道了顧煙寒冒雨去救顧雪珊的事,這會兒正想著要怎麼收拾這丫頭呢。看到洛北王加急送上來的請功折子,氣得差點燒了!
“你是說,有人要殺顧雪珊滅口,是你的王妃救下了顧雪珊?”皇帝壓著怒氣問。
席慕遠頷首:“是。”
“那是誰要滅口!”
“吳王逆黨。”
皇帝氣結:“她一小丫頭,難道還能知道什麼隱秘不成?”
席慕遠的嘴角劃過一道諷刺:“原來陛下也知道顧雪珊是無辜的。”
皇帝一窒。
席慕遠又道:“自然是因為她無辜,所以才導致有人想殺她滅口,從而禍水東引。”
皇帝語塞,他怎麼就著了席慕遠的道!
思索半天,左右那塊肉也已經除掉,皇帝揮手示意席慕遠退下,還賞了東西。
顧煙寒瞧著席慕遠帶回來的百兩黃金,眼神發光,滿是崇拜:“王爺你怎麼做到的?你不會逼宮了吧?”
席慕遠捏著她的鼻子,滿是嫌棄:“本王逼宮就為了這些?”
顧煙寒嘿嘿一笑,正要將那亮閃閃的黃金全部抱入懷中,席慕遠一抄手,將整盤黃金端走。
顧煙寒急了:“王爺!”
“本王請來的功自然是本王的。你要,自己請去。”席慕遠讓掃雪黃金送入庫房,看著顧煙寒那絕望的神情,又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往後你要什麼,本王出錢就是。這麼算,黃金也是你的。”
“哼!”顧煙寒轉身就走。
關了幾天後,刑部尚書查出來了顧國公被汙蔑的證據。
那幾封信雖然是顧國公的筆跡,但是在書法大家米芾的鑒定之下,看出來是仿的。並且,高大人在顧國公的書房裡找到不少他練字的字帖上都有額外的墨跡,都是臨摹字跡的證據。
至於是誰仿的,不得而知。
刑部尚書將證據呈上去的第二天,被關押在大理寺的前兵部侍郎畏罪自殺。在他的身上,找到了顧國公的私章。因此,假冒信件的罪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些都是顧煙寒向秦少安打探到的。席慕遠回來的時候,隻跟她說了一句顧家無事。他雖然一個字都沒有多說,但顧煙寒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他大力周旋的緣故。
因此,她晚間做了一大桌豐盛的菜肴感謝他。
席慕遠很享受,總覺得最近的小王妃是越來越乖巧了。
一邊給席慕遠倒酒,顧煙寒一邊問:“王爺,真的是前兵部侍郎陷害我父親嗎?”
席慕遠斜睨了她一眼,反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他沒有必要陷害我父親誒……兩人雖然十年前同朝為官因政見相左而有齟齬,但這在朝堂上不是很常見嗎?而且,都十年過去了,一點小口角還要留到現在才爆發?”
席慕遠讚賞的看著她:“的確不是他。”
“那是誰?”瞧席慕遠的樣子仿佛已經知道了真相。
席慕遠不答反問:“是誰去顧國公府查到的那些東西?”
“大理寺啊。”
“誰授意他們去的?”席慕遠又問。
“皇上啊……”顧煙寒說著一頓,想起顧國公之前在牢裡抱著必死之心的模樣,渾身激起一層冷汗。是皇帝借機要殺顧國公?
瞧著她愣住的模樣,席慕遠便知道她猜到了。給她加了塊肉,寬慰道:“快吃吧,明日你父親就能放出來。”
“可是為什麼?皇上他……”顧煙寒百思不得其解。
席慕遠搖頭,他也不懂,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皇帝。
第二日顧國公府一乾人等全部從大理寺放了出來,大家都是喜極而泣,在門口又是柚子葉抽身、又是跨火盆的,生怕將一點晦氣帶回去。
顧煙寒置辦了一頓家宴,請了席慕遠與忠毅侯一家。她欠顧國公府的,如今算是還清了。
顧雪珊也一並回來,隻是身子虧損的厲害,往後很難生育。這樣一來,在如今的大環境下,她很難再找到一個好夫家。
顧煙寒去看過她一回,送了些藥材。
顧雪珊忽然就哭了:“姐姐……你真好……嗚嗚……以前都是我不好……還是你對我最好了……”
顧煙寒的嘴角扯了扯,她還的不過是顧國公的人情。往後,顧雪珊能好好做人最好。要是還想作死,她也管不了。
回到王府之時已經天黑,顧煙寒洗漱過後便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她最近意識到一件事,如今已經是十月底,她提前收了席慕遠下兩個月的月俸,就是到十二月都不能離開。而年底,鋪子和莊上的收成都能報上來,少說也有個幾千兩,她就有錢了!
顧煙寒樂的在床上幸福的翻滾著,連席慕遠走出來都沒發現,直到他上床:“開心什麼呢?”
顧煙寒立刻收起了笑意,連忙搖頭:“沒有啊。”
席慕遠也不追問,躺進被子裡將她擁入懷中,語氣有些鬱悶:“趙齊魯居然都有孩子了。”
“已經沒了。”顧煙寒糾正著他。
“那也是有過了。”席慕遠眉頭不快的微蹙,“太子也有庶子。”
說起這個,顧煙寒有些疑惑:“對了,太子怎麼還沒有正妻?我聽說朝內不少勳貴都想要將女兒許給他,畢竟將來就是皇後。”
席慕遠諷刺一笑:“你忘了太子原想求娶你的?”
“你還記得這事呢……”顧煙寒有些心虛,“他那就是心血來潮……你給我說說唄?我瞧著相比於太子,皇後更關心你的婚事。”
席慕遠逗了她幾句,便說起正事:“皇帝的本意是想將長樂郡主許配給太子。這樣,往後太子有忠毅侯府做後盾,能穩坐儲君之位。”
顧煙寒覺得太子是配不上秦雨涵的。
“這件事老頭子跟忠毅侯夫婦提過,但被以郡主年幼而拒絕。皇後也不同意。”席慕遠道。
忠毅侯府是如今除了洛北王府外,最有權勢的一家,而且府中先後迎娶過兩位長公主,也算是皇親。為太子尋得這樣的嶽家,皇後做夢都該笑醒才是,怎麼還不同意?
“那其他勳貴呢?我記得宮宴的時候,不少貴女都往太子跟前湊。雖然比不上雨涵,但身份也配得上太子,怎麼都沒有?”
“老頭子有過幾次指婚的念頭,但都被皇後否了。一來二去,便拖到了現在。”
顧煙寒第一次覺得那高座在鳳位之上的女子也是那麼的高深莫測,竟然不想早日給自己兒子找個好媳婦。
“不說他了,你可給自己把過脈?”席慕遠側身問她,伸手在她的小腹來來回輕撫。
顧煙寒被他的動作弄得有些癢,躲閃著道:“把過,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席慕遠的眼中閃過一道失望,將滾到一邊的顧煙寒再次撥回到自己身邊,欺身壓上,歎息道:“看來本王還需要更加努力才是。”
“什麼?”
“努力與王妃要個孩子。”席慕遠啄了她一口,隨即發動攻勢。
顧煙寒瞧著他眼中那閃著亮光的期待,遲疑的問:“王爺……可以不要孩子嗎?”
“胡說什麼。”席慕遠隻當她是玩笑,沒有放在心上,繼續輕吻著她。哪有女人會不要孩子的?有了孩子,她的王妃之位才能坐的更穩。
次日清晨,顧煙寒猶豫很久,還是打開了那存放避孕藥丸的胭脂盒。席慕遠瞧見有些疑惑:“補藥還在吃?有效嗎?”
顧煙寒點頭,瞧著他毫不知情的麵容,心裡頓時湧出一道犯罪感。她轉過頭去,狠心將藥丸一口吞下。
早膳擺在廊下,正好可以吹著晨風。
席慕遠已經為她盛好粥,顧煙寒喝著,驀然聽見席慕遠問:“孩子你覺得取什麼名字好?”
顧煙寒差點被一口粥嗆到,忙摸了一把自己的脈搏才鬆了口氣:“王爺,我還沒懷呢……”
“本王知道,就是提前問問。本王的孩兒,自然要取最好的名字。”席慕遠理所當然的道。
顧煙寒心裡的犯罪感更深了,支吾著道:“王爺決定就好了……”
“你也是孩子的母親,這點上還想偷懶?”
她連孩子都不想生!
顧煙寒嘿嘿一笑,抬眼驀然瞥見了正在院子門口的冬至。
冬至見席慕遠的目光隨顧煙寒落在自己身上,連忙擺出一個自認為勾人心魄的笑容:“奴婢給王爺請安!給王妃請安!”
席慕遠隻當是個丫鬟,沒在意。
顧煙寒在心裡算了下日子,明白今天正好是冬至解除禁足的時候,便點了點頭。
冬至趁機走進院子裡來,無比懇切的道:“王妃,奴婢知道上次是奴婢不懂事。如今曉得了,特地來給王妃道謝。”
她故意說一半,等著席慕遠的詢問,卻沒想到那俊美的男人頭也沒抬,仿佛她完全不存在一半。
顧煙寒倒是敷衍了幾句:“知錯能改就好,往後讓我省些心,沒事就回去吧。”
冬至不甘心的瞥了眼席慕遠,席慕遠已經放下碗筷:“本王去兵部了。”
“今日不去京郊大營了?”顧煙寒有些疑惑。
“兵部來了些新人,本王去看看有沒有值得提拔的。”他說著站起身捏了捏顧煙寒的鼻子,“又打聽軍務。”
“是王爺你自己說的!”顧煙寒連忙甩鍋。
席慕遠的嘴角揚起一抹寵溺:“誰讓你將來是本王孩兒的母親呢。”
顧煙寒起身幫他係好披風,席慕遠瞥了眼她還沒吃完的早膳,道:“你繼續吃吧,不用出來送本王。軍情瞬息萬變,本王吃飯的速度一向快。”
他特意的解釋讓顧煙寒心裡暖暖的,目送他離開正院。
冬至站在原地,這才發現王爺與王妃之間似乎誰也插不進去,挫敗與不甘充斥著她的全身,她試探性的問:“王妃有喜了嗎?那可真是恭喜王妃了!”
這種事情要儘快說明,不然就會變成假孕爭寵。
顧煙寒瞥了眼皮笑肉不笑的她,冷聲道:“我懷沒懷也不是你能打聽的吧?是又想要關禁閉了麼?”
冬至連忙說不是,乖乖的守在一邊等著顧煙寒吃飯。用膳結束,她還幫著丫鬟們一同收拾殘羹。
顧煙寒起身去看院子裡陰乾的藥丸。席慕遠精力旺盛,她上次做的避孕藥丸已經快沒了,隻能做新的。今天太陽不錯,還有風,晚上這些藥丸便能成了。
顧煙寒巡查過後,滿意的回房換衣。出來的時候,看到冬至還在:“你怎麼還沒回去?”
“奴婢是王妃的丫鬟,來伺候王妃。”冬至低眉順眼,眼角下意識的瞥了眼自己用衣袖擋住了自己的手。
顧煙寒忙著出去沒有留心:“不用來了,往後沒事少來正院。”
冬至頷首離去,顧煙寒也帶著夏至出去門。首先去了趟狀元書局,書局依舊開著,但生意顯然沒上次的好了。顧煙寒去賣小黃書的角落裡翻了翻,發現都是聖賢書。
她穿的仍舊是男裝,老板見她來,連忙解釋了一番朝廷不讓賣小黃畫本的事,表明他也是受害者,絕不是要昧她的銀子。
顧煙寒表示理解,見老板人沒事才離開。
隨後,她又在街上亂逛起來。逛的較多的是木匠店,她買的四合院裡那一套家具都陳舊的很,必須換新的。
心裡暗暗將各家家具做了比較,她也不急著預定,慢悠悠又去了彆處。
她心裡最理想的狀態還是希望能盤下一家藥鋪做幕後掌櫃,這樣既有穩定的收入來源,她又懂藥理,不會輕易被人騙了去。
然而,京城達官貴人們多,藥鋪們的生意也好,顧煙寒走了好幾家都沒有出售的意思。
正當打算去天香樓吃飯的時候,忽然看見前麵一家店鋪門口圍著不少人,指指點點的說是醫死人了。
顧煙寒在掃雪的保護下擠進了最前麵,看見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對著名為濟世堂的藥鋪破口大罵,兩人身後是一卷草席裹著什麼。
“庸醫!庸醫害人啊!”賊眉鼠眼的男人捶胸頓足的指著濟世堂的招牌大罵,“我弟弟就是被這裡的狗屁大夫給醫死的!”
“嗚嗚嗚……我可憐的弟弟啊……你怎麼年紀輕輕就去了啊……”一旁的女子也假意哭著。
濟世堂頭發花白的掌櫃滿臉尷尬與無奈:“我說張虎兄弟……你弟弟的死,真的不是我們……”
“不是你們是誰!我弟弟昨天還生龍活虎的!怎麼早上吃了你們一貼藥就死了?不是你們害死的是誰死的!”張虎立刻反駁,他婆娘也跟著更大聲的哭了起來。
掌櫃愈發的無奈與焦急:“真不是我們……張龍兄弟當時就不行了,我們說救不了……是你說非要用藥吊著的……”
“鄉親們聽到了!是他親口說救不了的!救不了怎麼還給我兄弟開藥?就是你們害死的!賠錢!”
“對!賠錢!”張虎婆娘跟著囔了起來。
一旁有圍觀的路人搖頭歎息:“濟世堂真倒黴,怎麼就攤上了這個混世魔王……醫死了他弟弟,他還不得鬨得不成樣!倒黴啊倒黴……”
顧煙寒眉頭微挑,瞥了眼那草席外露著的一雙蒼白的人腿,走上前去將草席掀開。
掃雪與夏至連忙想要阻止,卻被顧煙寒揮開。
張虎一愣,轉過頭來怒斥:“誰讓你掀開的!你也是濟世堂的走狗嗎!”
掃雪上前就是一個嘴巴子:“嘴巴放乾淨點!”
張虎還想要罵什麼,掃雪長劍出鞘抵在了他的脖子邊,潑皮張虎頓時沒了聲。
顧煙寒拿出兩張帕子包在手上,仔細探查了死者張龍的屍體,又問:“你們早上給他吃的是什麼藥?”
正驚恐著的張虎哆嗦著指向濟世堂:“就、就是他們開的……”
“藥方呢?”顧煙寒又問。
張虎給自己婆娘使了個眼色,那被掃雪嚇得連哭都忘記的女人這才反應過來,顫巍巍的將藥方拿出來。
顧煙寒看了眼,這藥方是普通的溫養補藥,沒有問題。而張龍的屍體之上,滿是青紫色的傷痕,新舊都有,這不過十來歲的孩子,一看就是長期遭到虐打。
仔細探查著屍體的每一寸,顧煙寒在張龍半開的衣襟處發現了一道圓形的傷痕。是新傷,但如今已經變成了紫黑色,而且就在心口的上方。
顧煙寒站起身來將帕子丟開,問掌櫃:“藥方是你們家開的嗎?”
掌櫃點頭,顧煙寒又道:“那麻煩掌櫃的與我那些艾葉洗手,再去找個報官,我幫你們解決了這事。”
掌櫃聞言大喜,連忙照辦。他是外地人來京開的醫館,不像其他醫館那樣都是大人物做背景,因此生意一直都做的馬馬虎虎。如今見了顧煙寒衣著談吐皆不凡,自然不敢慢待。
顧煙寒正要進醫館,一旁擠進來一個身穿衙役服飾的人,囂張的問:“怎麼了怎麼了?何人鬨事!”
“表哥!你總算是來了!”張虎連忙跑到那人麵前,哭訴一番,指向顧煙寒之時又變成了凶神惡煞:“表哥!就是她壞了我的好事!”
“這是誰?”顧煙寒疑惑的問。
“是本地的地保。張虎就是仗著有他撐腰才為所欲為,他的老舅還是在京兆尹當衙役的……公子,您真的有把握嗎?”掌櫃擔憂的問。
地保想要上前,被掃雪攔住。顧煙寒慢悠悠的洗過手,才走出去。
“你是什麼人,竟然敢與殺人犯在一處?莫不是同黨!”地保表哥當即怒斥。
顧煙寒一個眼神過去,掃雪會意的抬手又是一巴掌。
地保大怒:“混賬!居然敢動官差!活膩味了!”他抬手又要衝上來,再次被掃雪一腳踹了出去。
顧煙寒這才瞥向張虎:“我問你,你是不是經常打你弟弟張龍?”
張虎神情閃爍:“我……他是我弟弟!我怎麼可能打他!”
一旁傳來路人的嗤笑:“你不是三天兩頭就打他麼?就想著等他死了,獨占他那一畝地!”
“就是。可憐張龍這孩子沒一頓飽飯!”
……
三三兩兩的路人都證明了顧煙寒的猜想,張虎漲紅了一張臉怒斥:“胡扯!放你們娘的狗屁!老子沒打過就是沒打過!”
“那張龍身上的這些傷是怎麼來的?”顧煙寒又問。
張虎一窒,眼珠子一轉有了對策:“那是他自己摔得!”
“一會兒等京兆尹府的仵作來了,你最好還能咬定這番話。”顧煙寒也不急,悠然走進醫館與掌櫃交談。
地保與張虎想要衝進去與她理論,被掃雪打了出來。
人命案非同小可,京兆尹接到消息便忙趕來了。他是見過顧煙寒的,當即便要拜下去,被掃雪扶住:“我們公子路見不平而已。”
京兆尹會意,立刻點頭與顧煙寒微微打了個招呼:“不知道公子對這人命案是怎麼看的?”
“張龍心口有一道圓柱形的傷口,那才是致命傷。隻不過沒有當時就斃命。濟世堂開的藥方沒有錯,但張龍服下的藥裡有毒藥,看他的腳趾甲發黑就可以證明。”顧煙寒道。
京兆尹連忙讓仵作驗屍,好一番功夫後,所言與顧煙寒一模一樣。
張虎家住的近,派去取藥渣的衙役也回來了。找了好幾個大夫查驗,都找到了摻雜在裡麵的毒蘑菇藥渣。
張虎頓時麵如死灰。
顧煙寒又道:“大人啊,聽說你的衙役裡,還有一個是張虎的老舅?”
京兆尹臉色大變,立刻怒吼:“是誰!出來!”
哆哆嗦嗦從隊伍的最後麵滾出來一個人,啪嘰跪倒在地。
京兆尹恨鐵不成鋼的剜了他一眼,笑著請示顧煙寒:“請問公子,可是此人也與案情有關?”
“我不知道,這就是大人要辛苦的地方了。不過,他們一家仗勢欺人、狐假虎威之事,大人也不要放過。”顧煙寒笑眯眯的。
京兆尹表示他一定嚴查!
京兆尹將屍體、人犯都帶回去後,濟世堂掌櫃對顧煙寒深深的一拜:“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不然,老朽可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顧煙寒一笑:“舉手之勞而已。掌櫃的,你們家的坐堂大夫呢?”
掌櫃訕訕一笑:“原本的大夫被回春堂挖過去了,如今都老夫在撐著。奈何老夫醫術不精,醫館除了來抓藥的,已經很少有人過來看病了。”
顧煙寒眼前一亮,對夏至道:“你與掃雪先一步去天香樓幫我點桌菜,我一會兒就去。”
兩人離開,顧煙寒忙問:“掌櫃的,咱們做個交易如何?往後,我抽時間來你這裡坐堂。”
“公子會醫術?”掌櫃的大驚。
顧煙寒頷首,見他麵露懷疑,道:“您可以考考我。”
掌櫃的也不客氣,當即便道:“那咱們先從辨藥開始如何?”
顧煙寒頷首,找來一塊黑布蒙住眼睛,輕嗅著掌櫃送過來的藥材,微微一笑:“何首烏。”
“田七。”
“荷葉。”
“決明子”
……
藥材辨認滿分,掌櫃又與她商談起藥方和脈理,被顧煙寒的才學這副的五體投地,自歎不如。
“既然如此,掌櫃的是答應我了?”顧煙寒問。
掌櫃還有些遲疑:“公子,恕我直言。以公子的才能,無論去哪家醫館都不會被埋沒,為何要來我這小店?”
“相逢就是有緣。而且,人家醫館都有坐堂大夫了。我再去,不是搶人飯碗嗎?”
掌櫃直言稱是。
顧煙寒又道:“不過我的時間不定,因此坐堂的時間也一定有很多。傭金你不用每月都給我,隻需要看我一個月看了多少個病人就成,如何?”
“可以!”掌櫃求之不得。
顧煙寒又道:“其次,你不能顯露我的身份。若是我要坐堂,你得給我搭個小棚子,藏起我的身形。”
掌櫃的猜測她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家裡不同意她行醫才出此下策,當即也答應了。
達成了第一個目標,顧煙寒開開心心去天香樓大吃大喝了一頓。
正吃得歡,小六子慌忙來報:“王妃!王爺回來了,這會兒正找您呢!”
“什麼事啊?”顧煙寒賞了他一根雞腿問。
小六子搖頭:“奴才也不知道,是顏夏姐姐讓奴才先來尋您回去的,說是王爺這會兒真大發雷霆呢,讓您回去先不要氣他。”
顧煙寒默默喝了口湯:“他在氣頭上,我回去的話不是自討苦吃嗎?”
“可您要是不回去,王爺會生氣的吧?”夏至擔憂的道。
“他為什麼生氣啊?”顧煙寒問小六子。
小六子搖頭:“奴才不知道……您快回去吧……自己回去總比讓侍衛們找到抓回去的好……”
“誰敢抓王妃!”夏至立刻道。
小六子捂臉:“王爺原話是讓人將您綁回去……”
顧煙寒意識到出大事了,可偏偏她一點線索都沒有。能讓席慕遠那麼生氣的,無非就是她那套四合院了。可房契還在她手上的鐲子裡,席慕遠不可能這個時候生氣……
“算了,結賬。”顧煙寒歎了口氣站起身,左右生脖子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
回去的路上遇上了王府侍衛,但沒一個敢真的綁她。彆說他們都知道王爺與王妃鬨兩天就會和好,就是王妃這個大帽子頂著,他們就不敢動顧煙寒。
顏夏早就派了小丫頭在門口候著,一再囑咐顧煙寒一會兒一定要給席慕遠服軟。瞧她那緊張的模樣,顧煙寒也變得不安起來。
走進正院,所有的丫鬟都戰戰兢兢的躲在外麵不敢進去。見到顧煙寒,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王妃……”
顧煙寒微微頷首,就聽到裡頭傳來一聲怒喝:“進來!”
顧煙寒還沒見過這般生氣的席慕遠呢……
她接過夏至手上的提籃,做了個深呼吸,笑眯眯的走進去:“王爺,我給你打包了好吃的!”
她邁進屋,冬至衝她挑釁又得意的一笑。洛風也在,正滿臉痛心的給她使眼色。
席慕遠背對著她,看不清是什麼表情,但顧煙寒知道他很生氣。
“王爺,我給你打包了糯米雞。”顧煙寒假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將提籃裡的食物拿出來放在桌上。
洛風乾咳一聲:“重麟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他路過顧煙寒身邊,暗中塞給她一樣東西,又對冬至道:“冬至姑娘,我看你麵黃肌瘦的,我去給你開服藥。”
冬至有心想要留下來看好戲,但又有些怕席慕遠,戀戀不舍的點頭離開。
顧煙寒握著手中那東西,掌心氤氳出冷汗來,她已經猜到席慕遠為什麼生氣了。
“王爺,天香樓的糯米雞還泡了黃酒,我特地帶給你的。”顧煙寒笑盈盈的道,席慕遠卻沒看一眼。
“王爺……”顧煙寒低低的又叫他,繞到他身前,發現席慕遠的眼睛都微微發紅。她的心驀然一緊,像是被誰捏住了一般。
“對不起……”顧煙寒垂下頭去。
拳頭握緊的“卡啦”聲傳來,席慕遠望向她,滿腔憤怒與失望夾雜在一起形成的心痛,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良久,他壓著怒意問:“為何?”
顧煙寒遲疑了一下,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眸,緩緩道:“我不想要孩子……”
“為何不想要?”席慕遠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他一想到顧煙寒每天當著他的麵吃下的是避孕藥,還騙他說是補藥,他就氣得要抓狂。
顧煙寒長歎一口氣,問席慕遠:“我為何要給生孩子?”
“你是我妻子!”
“是妻子,不是生育工具,是嗎?那麼我就有權利選擇不要孩子。”
“本王不許!”席慕遠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古人,遠不能理解顧煙寒這樣的思維,“你是我妻子,生孩子難道不是你該做的麼?”
“那在你眼裡,我就是個生育工具,是嗎?”顧煙寒問。
“當然不是!”席慕遠始終不懂顧煙寒話語裡的意思,“你是不是還想要走?”他隻能想到這個可能性。
顧煙寒沒有出聲。這的確是她不想要懷孕的原因之一。
席慕遠擠壓著的怒意一點一滴的向外溢出:“顧煙寒,本王對你究竟有什麼不好的?”
“王爺對我很好,隻是……我想過自己能掌控的生活。”顧煙寒吸了吸鼻子。
“你如今的生活不是你在掌控?”
“如果是的話,您這會兒就不會逼著我要孩子了。”
席慕遠一窒,抬手揮落桌上的茶杯。落地發出一聲巨響,摔成的粉碎。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可知?”席慕遠還在努力壓製著怒火。他不想在顧煙寒麵前失控,讓她害怕或討厭自己。
顧煙寒點頭:“王爺,若是這個道理原本就是錯的呢?”
席慕遠皺眉:“那你將來指望誰養老?”
“誰也靠不住,等老的走不動了,隨隨便便找個地方安靜等死就是。”
席慕遠氣結。
“這東西若是今日沒有人來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將本王當個傻子騙下去?”席慕遠抬手,掌心是被捏成粉末的藥丸碎屑。
顧煙寒掏出帕子仔細的幫他將手掌上因汗水而化開的藥漬擦掉:“我從來沒有將王爺視作傻子。”
“可你打算一直騙我!”席慕遠氣得心肝疼,“本王什麼都不瞞你,你卻騙我!顧煙寒,你就這般辜負本王的信任嗎!”
避孕藥的事他是生氣,可他更生氣的是顧煙寒騙他。這藥丸他問了那麼多次,她卻每次都騙他!就像是將自己一顆赤誠的心端給她,她卻拿出尖刀當著他的一刀刀將他的心割裂,還笑著跟他說一點也不疼。
顧煙寒擦乾淨他的手又低了頭,這才發現屋內到處都滾落著她做的藥丸,想必是被人掀翻的。
她不知道該怎麼收場,席慕遠卻因為她收回手的緣故而心間一空,反手捏住她的肩膀:“顧煙寒,本王要一個孩子。”
顧煙寒正要拒絕,身子已經被席慕遠抱起丟在了床上。男人欺身壓上來,讓顧煙寒大驚:“你起來!”
席慕遠不理,回應她的隻有衣服被撕裂的聲音。顧煙寒自然不是席慕遠的對手,她拔下金簪寵愛席慕遠身子紮去,席慕遠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依舊親吻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屈辱的淚水從顧煙寒的眼眶中流出,她怎麼也推不開席慕遠,甚至連疼痛都無法讓席慕遠停下。
她與他做過很多回,可唯獨不想做這一回!
驀然,她將手上的金簪轉了個彎,直挺挺的朝自己的脖子落去。
席慕遠眼疾手快的攔住,簪尖已經落在了咽喉上方。他望見顧煙寒淚眼中的堅決,一時竟心慌了。
他原是壓著怒火,想要與顧煙寒好好談談。可顧煙寒那油鹽不進的態度著實讓他生氣,卻沒想到她的心已經堅決到了這般地步。
席慕遠驀然覺得心寒。沉默半天,問顧煙寒:“每次與本王行房,你都是在想死?”
顧煙寒吸著鼻子躲開了席慕遠的眼神:“沒有……”
“那為何……”席慕遠一把奪過她手上的致命金簪扔到地上。
“我今天不想做。”頓了頓,她補充,“婚內強暴也是強暴。”
席慕遠不知道她是哪裡整來的這些歪理,但是剛剛金簪落下的那一瞬間,若非是他及時感受到了殺氣,恐怕如今身下躺著的就是個死人了!
他剛剛一時被氣昏了頭,這會兒怒氣更甚,可不知道是理智回來了,還是真的擔心顧煙寒自殺,倒是沒有了剛剛的衝動。
他起身鬆開顧煙寒,顧煙寒立刻整理衣服縮到了床最裡麵的一角。
席慕遠甩袖離去,沒一會兒夏至便進來了:“王妃您沒事吧?”
“沒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夏至沒有動,擔憂的看向她:“王爺讓奴婢寸步不離的守著您,說是不能讓您落單……”
是害怕她再想不開吧……
顧煙寒也沒有堅持,由著夏至去了。
藥房內,洛風正在配藥。席慕遠剛進來,他就聞到了血腥味:“又被你的王妃傷到了?”
席慕遠怒哼一聲,瞥了眼他手中的藥道:“配好了儘快送去,灌也要給她灌下去!”
“那少說也得灌個三個月。”洛風歎息一聲,“你的小王妃下手太狠了,那哪裡是避孕藥丸,分明是絕子藥!她是往後都不想要孩子了!還好發現的早,調理一番還有希望。”
席慕遠麵無表情,洛風配好了一副藥給他處理傷口,驀然問:“她要是以後都不能生育了,你會休了她嗎?”
席慕遠一怔。
洛風又道:“我一個月前就見她來拿過藥,當時沒在意。但這麼久吃下來,她的根基已經壞掉。短期內就是不服藥也不可能懷上孩子,即使有也保不住。往後,也不知道這些藥下去能不能養好……但不孕的可能性極大……”
席慕遠垂眼,良久,道:“那她也是我的王妃。”
煮酒將補藥煮好送去正院的時候,誠懇轉述了席慕遠灌藥的話語,希望顧煙寒不要想不開。
顧煙寒也沒為難他,席慕遠要灌藥肯定是能灌的,她犯不著自找苦吃,一口氣就將補藥喝了。
煮酒受寵若驚,他還以為顧煙寒要鬨一番的。
席慕遠聽了他的回複,愈發的感到頭疼。顧煙寒安靜的讓他感到不安。
晚上,他宿在書房。第二日也沒有去京郊大營,就怕顧煙寒又鬨出什麼來。
然而,王妃始終很安靜。下午的時候,還有閒心給他繡了條腰帶。
席慕遠有心將這個當做是顧煙寒求和的訊號,回到正院卻看到她麵無表情的模樣,就知道她還氣著。
席慕遠去玉漱齋買了首飾讓煮酒送去,顧煙寒看都沒看就收下了,同時道:“告訴王爺,我沒有改變心意,還是昨日那番話。他若是接受不了,早日一拍兩散。”
就站在正院外頭的席慕遠聽見轉身就走。
他就知道顧煙寒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他怎麼因為一根腰帶就心軟了!
他煩躁的在王府後院練劍,滿院珍貴的千金梅被他的劍勢砍的稀碎,一直到精疲力儘,席慕遠才倒在地上。
漫天花瓣飛舞,他忽然想起初見顧煙寒的那一日,也是在這般的落梅之下。
她當時的一顰一笑都印刻在他的腦海間,像是罌粟一般讓他上癮。
如今卻……
恍然,席慕遠的眼角瞥見不遠處有人踏著碎花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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